“你们昨天拿了多少航天局同志的联系方式,我好做个登记。”周航说着就要起身去随身的军用挎包里寻找笔记本。
“也不多,就六七个而已。”
“六七个,这是违规的。”周航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汤夏同志,你知不知道这种朝三暮四的交往方式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堕落阶层的荼毒,只有西方社会那些怀着花花肠子的流氓才会同时约会很多异性。你说小鲁想交友,我也不反对,可怎么能同时和这么多人相处。她是个根正苗红的军人,应该恪守美德,一心一意的交往。”周航越说越怒,干脆扔下纸笔,气鼓鼓的坐在凳子上。
“我不认为一个女孩儿在嫁人之前多了解几个男生有什么错。就算在百货商店买衣服还要挑选试穿,何况涉及到一辈子,不多尝试下怎么知道适不适合呢。”汤夏愈发口不择言起来,“你说我是被西方资本主义思想侵蚀,也不看看你自己,封建老古板一个。”
“汤同志,怎么说话的。”李团带着卢靖朝出现在幕帘后边,把正在拌嘴的两人着实吓了一跳。“这么精彩的舞台剧你们不欣赏观摩,反倒在这里做无谓的争执,多好的机会都被浪费了。沿途没有条件上演舞台剧,好不容易现在条件好点儿,你们全都无动于衷。”
见李团脸色铁青,周航和汤夏都不敢再言语。卢靖朝见气氛尴尬,笑着上前纾解道,“团长的谬赞我可担待不起。这部作品我其实也是在摸索中前进,也没有前人经验借鉴,全凭热情和感觉。”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李团表情缓和下来,“这边管灯光的很有经验,随着剧情波折来调整明暗,我坐在台下瞧着,只觉得更加扣人心弦。”
“唉,您可别说,我坐在台下看自己写的剧本被搬上舞台,紧张的满脑子空白。还是观众的鼓掌声把我叫醒的。”卢靖朝笑道,“接下来的彩排我得多参加几次,今天上台一演发现好几处纰漏来。”
李团颔首,“有机会如果内地有创作培训班赵处会推荐你去的,多学多看熟能生巧就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时候舞台剧已经接近尾声,周航从容不迫的拿起镜子补了点胭脂,从容不迫的准备候场。小提琴版《山楂树》的曲子响起,掌声如潮水般一波连着一波经久不息。没想到男主角刚走到后台,就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捂着胯部奔向卫生间,后面跟着掩嘴笑的花枝乱颤的钱灵同志。
“怎么回事?”李团诧异的看向钱灵,“不时早就叮嘱过,这么热烈的掌声应该在台上稍微多留一会儿谢幕致意,甚至你还可以加唱一两段歌曲活跃气氛,急吼吼下台作甚么?”
“他。他的裤子刚在在舞台上被拖破了,要在观众们发现之前赶紧下场。好在可能后台管灯光的应该发现了这一点,后面的光束基本上都是冲着我来,男主角台词清晰,但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毕竟台下又一千多个观众......”
李团先是皱着眉头,听钱灵说着又忍俊不禁开始笑。
“破了多大口子?”卢靖朝倒是淡定如常。
“至少一尺,我和他隔得近,能听到清晰的边线炸烈声。至于具体的,由于还要继续表演,怕笑场没敢看。”钱灵终于忍不住,也靠在墙上咯咯的笑着。
“都是道具惹的祸呀,卢靖朝,你是男同志,快去找条扎实的裤子送到卫生间。”李团赶紧命令道。
正常汇演结束后还没到晚饭时间,由于次日一早就要出发,大家都纷纷打点起行装来。只有周航愁眉苦脸的坐在道具箱上,拿着登记本面对一条裤腿已经完全裂开的长裤欲哭无泪。
“这叫人怎么记嘛。”周航哭丧着脸对一旁卸妆的钱灵道,“要不你替我想个主意。”
圆满完成演出的钱灵心情大好,眼波流转侧过身打趣道,“哎呀,这活儿我可干不了。文工团的道具可是部队重要资产,登记清点大任还是由干部同志完成比较可靠。”
“要不报损吧。”一旁收拾东西的卢靖朝走过来,看着破裤摇了摇头,“这种东西没法穿了。钱同志,你究竟用了多大力气去拽他,而且不是早就说过,在台上抓着光滑的棉服拖几部就好吗?”
“都是裤子的问题,本来准备的是军裤,结果为了舞台效果非得换这种穷困民众穿的土布灰裤,之前又没带妆彩排,哪晓得一拖就破。”
周航也终于忍不住爆笑起来。“道具要报损得写原因,我是写要钱灵同志手劲过大呢,还是写裤子质量太差,建议下次换刀枪不入的铁裤来。现在倒没什么,都是实话实说,可等到回兰州送交仓库的时候把这个记录交给机关,恐怕第二天全军区都知道了。”
卢靖朝走过去,和周航一道坐在道具箱上。“真没办法补救了?要不把它稍微修补一下,看看其他节目能不能用的上。”
“就算有合适的场景也没人敢穿呀。而且之后没了这么善解人意的灯光师,台下肯定看的一目了然。”周航翻了个大白眼,“卢靖朝,你又在出馊主意,安得什么心!”
第66章 衷情 万分心悦却难开口
酒泉站的表演极为成功,卢靖朝连夜赶出宣传材料,配上当地拍的精彩剧照一起寄往北京军区,这才满怀希冀的跟着大部队上路了。
这趟旅程需要穿越塔里木沙漠腹地,除了偶尔路过小块绿洲增加水源补给之外,多数时候都在茫茫沙漠中穿行。为了防止被灼热炽烈的阳光晒坏皮肤,钱灵找了条道具纱巾,小心翼翼包裹住头脸,只留晶亮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卢靖朝坐在她身边,只觉得头昏脑涨,空气中连一丝水水汽都是奢侈,浑身上下的皮肤也都要皲裂开来。卢靖朝终于忍不住,学着周航的模样,打开装着凡士林罐子,抹了点润肤油在脸上和手上。他哀叹一声,之前还嘲笑过周航洗澡后总要在身后涂涂抹抹,觉得是一种很不男人的行为,没想到现在风水轮流转,环境所迫,也轮到自己“涂脂抹粉”起来。
而鲁淑仪的伤口逐渐愈合,慢慢的也能抬起腿做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虽然还离上台有很长一段距离。甚至在车上她都试图保持这压胯的姿势,直到休息时被卫生员发现,警告说再这样下去只怕会伤到韧带,造成功能性损坏就再也上不了台才作罢。
钱灵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和她没有太多交情,可也发自内心觉得遗憾。毕竟曾经同处一个屋檐下,汤夏对自己极力抵触的时候,鲁淑仪自始至终也没有做出什么过火的行为,已经属于善良的范畴了。
卢靖朝看出钱灵心情不太好,便想着法子陪她聊天逗趣。钱灵把目光从车厢里移开,望向万里无云的洗练晴空与黄沙与天际相接的远方。一股绝望的无力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这个年代所有的行动都要听组织指挥,能发辉个人主观能动性的地方极少。身边人大多盲目的乐观着,而钱灵却只感觉他们多是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算算路程,明天就要翻过祁连山口了。”卢靖朝指了指脚下的背包,“那里据说终年积雪亘古不化,山脚下七月酷暑,顶上都还飘着鹅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