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沐远洲起身掸了掸大氅上的灰尘,语调不紧不慢,“直接去巯岳阁吧,李兄意下如何?”
“秉公办案,该当去,”李大人看了看怒火中烧的宣平侯,右手一直放在腰间剑鞘上,“你带路。”
宣平侯站定不动:“二位大人,我候府没有什么巯岳阁。”
谁知他这话才说完,厅外便跑进一个小厮,顾不得这是什么场面就急急说:“侯爷,巯岳阁着火了!”
沐远洲轻轻咦了一声,心道宣平侯这脸打得够快,他与李士郎对视一眼,跟着跑来传话这小厮出了厅堂。
宣平侯疾步上前,却被官兵反手压制住,才一道出了门,此行来,已有证据,早一刻晚一刻,总要将人套上锁链。
时值深冬,天寒地冻,巯岳阁的火燃得旺,通红一片照亮了整个候府,隔了数里地便能感受到暖意。
十几个小厮丫鬟慌忙端水来,喧嚣声吵嚷声不绝于耳,沐远洲微微避开,最后视线停留在宣平侯身上。
亲儿子十有八.九已经藏身火海,他面上倒是瞧不出一丝心痛慌神,甚至连焦急之色都不曾有,瞧着倒更像是儿子死了的好。
功利心和虚荣心,能叫人丧失良知道义。
宣平候府世代单传,几十年下来旁系也不曾有了,一根独苗苗,要撑起整个候府,偏偏徐之琰生下来就有先天不足之症,是命数,倒不知候府犯了什么前因,才种得这样的恶果。
因果轮回,都是天定的。
这场大火直到半夜才渐渐歇了下来,好好一座院子烧得面目全非,夜间视野不佳,李士郎压了宣平侯回大牢,即刻叫人封了候府,待明日过来搜查徐之琰的尸身。
估计也不剩什么了。
沐远洲打着哈切出了宣平侯府,瞧见台阶下一高大背影,顿时来了精神,三步做两步去到跟前,道:“还不放心,我亲自来盯着能出什么差错?”
祁昱往外站了两步,神色冷淡,他并非不放心,人证物证皆以呈上官府,便是宣平侯有天大的法子也逃不了,方才那场大火,着实出人意外,他问:“人怎么样?”
“没活路。”沐远洲实打实的说,夜色浓了,尚书府的马车还停在一旁候着,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切,“也不知小桑那丫头给没给我留晚膳,折腾这一天,又饿又累,明天还得来,候府这挨千刀的,坏事做尽,如今落败了还折腾人。”
祁昱不理会大少爷的牢骚话,只是听得那一句小桑,本能皱了眉,他几乎是下意识道:“沈言卿在城郊,扬州沈家处处受人刁难,她此行前来,约莫是求一二帮衬。”
“什么?”沐远洲脸上的困意消失个干净,“你如何知晓的?”他派人连查了三四天都没消息!
自出生便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天之骄子,查的也是江都城内的酒家客舍,又怎知一个人落魄了,什么苦什么累,都能咬牙忍下去。
或许,沐远洲从未设身处地的为沈言卿想过,他尊贵体面,家世姣好,即便是娶了正妻又和离,江都城内仍不乏想要与之结亲的闺阁少女。
祁昱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那夜云桑醉酒与他提起之时,便叫阿东留意了,如今诸事错综夹杂,一时半刻顾不上别人的事,听沐远洲说起晚膳,他才有所思量。
“日后你的晚膳,不关小桑的事。”
说完,祁昱解了缰绳,上马绝尘而去。
沐远洲愣了半响才回过味儿来,原来这厮不是有心帮他,全惦记着他那个傻妹妹受委屈了。
回了尚书府才是回了安乐窝,能受什么委屈?
这人心眼比针小,给在外出公差的大哥准备晚膳不是天经地义!
沐远洲一肚子闷气,尤其是自己挠心挠肺寻不到的夫人…前妻,竟就被祁昱这么轻轻松松寻到了。
真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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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夜里,云桑才从沐青山的书房出来。
父亲已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母亲听,母亲郁结,晕了过去,好在郎中在府上,及时去看过,身子并无大碍,醒了便好。
她原先预想的,一点没错。幸而今生事情料理得干净,没留下后患,反而是父母亲都知晓了,云桑心中大石落地。
也诚如她现在想的,云氏清醒过后,又听说了候府一家子得了报应,两日功夫也缓过劲儿来了。
云母精神劲儿足,当下便要邀请那日的救命恩人来府上做客,亲自去东厨盯着做了一子的菜,沐青山是慷慨的,十分支持,当日早早下了朝回来,备了两盅好酒等恩人。
云桑觉着有趣,故意不和沐青山说祁昱就是救命恩人,等着待会他盛情招待。
到酉时,祁昱直接从尚书府后的宅子出来,带了礼物,没几步便到了,见大门是敞开着的,一抹樱粉的娇小身影从里小跑出来,步子欢快。
云桑笑意盈盈的唤他:“祁昱!”
这两日他忙着,深夜里才能过来看她一眼,可那时她多半是睡着了。
祁昱笑了笑,语气温和:“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