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自己把这件衣服留下,等过两天张家邬的代表过来的时候,就穿这件衣服接待对方的苏曼满脸问号地看着田庆丰说着就要把衣服叠起来带走的样子,立马反应过来,表示:衣服千千万,这件最好看!要想拿走它,要先问我——干不干!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开启。
而就在苏曼和田庆丰就这件由厂子生产出来的,极具留念意义的衣服,开始了他们之间第一次争论的时候,被苏曼喊来当修理工的乔黎明则正在临时厂房里,对着那台只需要拧个螺丝,清理一下机头就能重新使用的缝纫机认真地……磨着洋工。
乔黎明一边假模假式地拿着螺丝刀“修理”着缝纫机,一边频繁地抬头看向厂房的门口。
——小苏主任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过来监督自己的工作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中途的时候,有个临时工作要处理,所以今天的更新晚了点,不好意思。感谢在2021-09-07 21:15:03~2021-09-08 23:1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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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在和田庆丰为了一件衣服而针锋相对,却怎么都没能分出高低,反而是浪费了不少时间的情况下,这件衣服最终是既没能让苏曼拿到,也没能叫田庆丰带回去,而是被留在了公社,作为不会被卖出去的纪念品。
看着被田庆丰拿走,并表示等回头找人装个玻璃框,到时候挂在未来厂房墙上的说辞,苏曼简直是后悔得恨不得拔刀喊一句“照顾好我七舅姥爷”的经典台词以后,再把衣服抢回来。
衣服那玩意儿不就是为了穿的吗,咋就得裱进框里呢?!
面对田庆丰的铁石心肠,苏曼在离开办公室的路上,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早知道就不过去提这事儿,等张家邬那公社代表过来以后,直接穿着这件过去,不就能把这件衣服合理变成我的了吗……失策啊!”
苏曼正低头边走边说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下礼拜该咋接待张家邬代表的事儿呢,却没想到自己这难得低头走路的姿态会一“不小心”就撞上突然出现在自己前头的人。
嘶——
苏曼捂住自己撞上的额头,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忍不住想抬头看看被自己撞上的这位是谁,咋胸口硬得跟石头似的,撞得她脑门儿贼疼!
但还没等她抬头,被撞的那个人就先开口喊了一声她。
“小苏主任?”
“!乔知青?”
整个公社里会喊自己“小”苏主任的人,应该就只有今天过来修缝纫机的乔黎明了。
看着乔黎明在被自己的“铁头功”无意撞了一下,竟然还没被撞倒,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疼痛感,反而还给自己撞得脑门儿生疼的乔黎明,和他此时此刻仍保持微笑的样子,苏曼对他的身份更多了几分怀疑,总觉得这小子不像是他资料上写得那样,是个天真单纯,却又被迫肄业的男大学生,更像是经受过部队训练的人。
苏曼不动神色,和显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乔黎明假笑道:“乔知青?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厂房修理机器,怎么又回来办公楼这边了呢?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或是田书记吗?”
“我是过来找小苏主任你的。”在之前的见面中,一直都是一副“生人莫近”样子的乔黎明说话间,脸上还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像是消融的冰雪一样,令他本就不俗的长相更添了几分吸引力。
但显然,美男计在苏曼这里,是行不通的。
对于乔黎明在前后两次对话中,所表现出来的反差,苏曼意识到这位哥也是个演技派,却并没有和对方飙戏的想法,只公事公办地问道:“那乔知青你过来找我应该是为了缝纫机的事情吧?是需要什么零件还是修理的家伙什吗?如果是的话,请尽管说。”
听见这话,乔黎明不仅没有被苏曼的态度吓退,反而加深了几分笑意,说道:“我过来的确是为了和小苏主任你说缝纫机的事,但不是为了麻烦你,而是想告诉你,缝纫机已经修好了。”
说这话时,苏曼正想着这缝纫机要是真的修不好,自己该上哪儿淘换一台回来,或是去哪儿找能修好它的零件。刚想和乔黎明说修不好也没关系,敷衍几句就让他走人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对方说,他竟然已经给缝纫机,修好了?!
大概是苏曼刚刚那一瞬的表情管理失误了,让乔黎明看出了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便主动开口说道:“小苏主任要不要去厂房看看?那台机器现在已经重新投入工作了。”说着,他还像是邀功一般地对苏曼说道,“不光如此,我还顺便把其他几台缝纫机都检查了一遍,机器本身都没太大问题,就是有些旧了,部分零件磨损老化。按照服装厂现在的工作量来看,最多也就能坚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还是得都换新的才行。”
服装厂的工作,可是对整个公社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但厂子现在却一直没能有进项,还都花着公社账上的钱来维持着日常开销。
对于苏曼而言,这几台都快要用落套的缝纫机可不是啥破铜烂铁,而是决定了服装厂生死存亡,和能否争分夺秒多生产服装的关键。
为此,在一听到乔黎明的话以后,苏曼饶是对他有所警惕,也还是不免因他的话,被转移了关注点,下意识顺着他说的话,认真问道:“这几台缝纫机虽然都还是最早一批出产的机器,但一直都没怎么用过,怎么就只能坚持工作三个月了,没办法再维持一下机器的寿命吗?”
乔黎明摇了摇头,认真解释道:“就是因为一直没怎么用过,如今又要它一下投身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中,已经老化的零部件根本承担不起这么重的负担,才会导致更严重的磨损,减少寿命。”
苏曼虽然没有太多对技术修理方面的了解,但却能明白乔黎明话里的意思。
这感觉就好像是,一位植物人患者突然苏醒,却在还没有经历复健,这个必要康复环节的时候,就被要求下床去参加马拉松跑步一样,不光对病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身体的机能陷入到更糟糕的情况中……这几台,几乎没有被用过的缝纫机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苏曼在想明白这一点后,看向和自己说明了这个问题的乔黎明,笃定道:“你有解决的办法。”
乔黎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小苏主任如此肯定我能解决,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吗?”
“作为公社的干部,我当然是会相信公社里的每一位同志。”苏曼笑道,“提出问题解决问题。乔知青既然主动和我提了这件事情,那么就说明你是能够解决,或者是能够想出解决办法的……不然的话,乔知青也不会说这样的出来,直接装作不知道不就好了,干啥还要不懂装懂,非要给自己找事儿干呢。”
苏曼四两拨千斤地将问题重新推给了从今天一见面就一反常态的乔黎明,没再给对方跟自己这儿好像逗闷子的机会,直接说道:“既然乔知青你有办法能解决,那么这几台机器就交给你了。请你务必在不会影响服装厂正常生产的情况下,争取尽快完成对这几台缝纫机的改造工作,让它们至少能够为服装厂效力到我们有钱买新机器为止。”
“小苏主任我……”被打乱计划的乔黎明有心想说点什么,却再次被苏曼打断。
“我知道乔知青你想说什么。”苏曼一副“我懂你意思”的样子,抬手拍了拍乔黎明的肩膀,说道,“只要乔知青你能够提高缝纫机的使用寿命,公社这边一定不会亏待你,到时候我会向书记申请,给你提供一个公社技术员的职务的。所以,现在就请你多多辛苦,尽快把缝纫机修好吧!”说完,苏曼就绕过乔黎明,准备回办公室了。
乔黎明:“……”
我这是,自己坑自己?
看着苏曼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的背影,乔黎明的目光悠长而深远,一直等到苏曼走到拐弯处,一个闪身就彻底看不见她身影以后,乔黎明才慢吞吞地将目光收回,仍保持着他挺直的脊背,朝着临时厂房的方向走去了。
对于给六台缝纫机提高使用寿命这种事情,就算是他也得忙活好一阵子才行。
小苏主任,可真是……
给他找了一桩难办的差事啊。
不过……
乔黎明感受着肩膀上仍保留的,被苏曼拍过的触感,和那时自己在会议室门口所见到的,她那般飒爽英姿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头像是揣了只小兔子,正在心里跳动乱窜。
这种感觉让乔黎明觉得陌生极了,但又偏偏不觉得反感。
还没等乔黎明深入思考这是一种什么感受的时候,刚刚就已经离开的苏曼却突然从拐角处探出了一个脑袋,打算了他的思绪,
乔黎明:“???”
看着对方被自己突然出现而满头问号的样子,苏曼咳嗽了一声,只说道:“乔知青,我刚刚忘了说——之前和你们这批知青一起被分配过来的人下礼拜就会过来。一共21个人,男同志会被分配到于家堡大队,女同志会被分配到郭屯大队……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通知一下这两位大队长。”
说完,苏曼就又“嗖”的一声将头缩了回去。
紧接着,拐角那头就传来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似乎是苏曼在告诉乔黎明,她这一次是真的回办公室的讯号。
这一连串的举动,让乔黎明在意识到苏曼告知自己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她不喜欢对人有所亏欠,而提前支付给自己用来修理缝纫机的报酬,也不禁想到了自己被分配到于家堡插队的这一段时间里,当地的社员对苏曼那略有些畏惧却也佩服的态度,和知青小院里和知青们在提起她时那极为崇拜向往的语气。
19岁的的小姑娘……
备受崇拜的主任……
……还有,刚刚那个探头探脑,别别扭扭给自己传递消息,算作修缝纫机好处费,又匆匆忙忙跑走的人,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乔黎明对苏曼的好奇更盛了几分的同时,也让那只突然出现就一直躲在他心里头乱窜的兔子,也跳得更欢了。
所以,这只兔子为什么出现……
而它,又为什么只挑苏曼在的时候,才会跳?
乔黎明抬手压住了自己越想越跳动得越厉害,并显然已经正在以超过正常频率跳动的心脏,决定暂时将问题搁置一旁,转而思考起那些人即将在下周抵达公社的事情,试图以此转移注意,尽可能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不过当务之急,他还是先去临时厂房,想想怎么翻新缝纫机吧。
……
一周的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是真的快。
眼瞅着,这日子就来到了金秋一般的九月。
在乔黎明这个高材生的技术支持下,服装厂那六台老得快要掉螺丝的缝纫机已经有两台完成了翻新重组,用起来那叫一个顺畅,效率也跟着提高了不少,还剩下四台,最多半个月也就能全都完成。
被提高效率的,不光是缝纫机,还有服装厂这群越干越起劲儿的女工们。
在苏曼对几个不服气的大队长进行了一番威慑以后,这几个人回去以后,那叫一个雷厉风行,没半点耽搁的,就把队里头那些风言风语彻底肃清了一遍,更是让队里头的妇女同志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对苏曼也是越发崇拜、信服,更加尊重了。
没了队里头的老少爷们说闲话,也不用再听队里头其他因为没好好学习也没被选上的妇女们说的酸话,更没了总惦记着她们上工赚来的工钱的婆家,女工们算是彻底解放,只觉得整个人都跟放飞的小鸟似的,自由快乐!
这人心情一好,工作效率也是嗖嗖的提高。
不过正式开工不到十天的工夫,服装厂这边就已经生产出来了近一百件衣服。按照这个速度,等到国庆节到来的时候,六百件衣服也就差不多能够全部完成。
国庆节啊……
这可是一个搞促销的最佳时机!
苏曼站在公社办公室的床前,看着正在公社院子里安排那批被接回来的“牛鬼蛇神”去处的田庆丰,想着即将在下午抵达麦秆公社的张家邬公社代表时的接待流程的同时,她也在一心二用地思索着国庆节的宣传活动。
这个时候,站在院里头的田庆丰朝站在二楼办公室窗前的苏曼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院子这边。
匆匆走下楼,苏曼看着已经按男女分好,各站一旁的那21个因为是被定性为“牛鬼蛇神”而不能享受任何好的待遇,永远都要站在角落里的人,心里也说不好是什么感觉,只小声问向田庆丰:“书记,喊我过来是有啥事啊?”
田庆丰也是同样不知道该用啥样的态度面对这些人,也是尽可能压低了声音说道:“小苏啊,你之前说打算把他们按男女分开去到两个大队这事儿,是不是应该再考虑一下?他们中间有两对都是夫妻,这要是分开的话,我觉得是有点……”
“两对都是夫妻?那子女呢,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苏曼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其中还会有夫妻一起被分配过来的情况,毕竟在以往被分配到隔壁农场的情况里,大多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其他家人基本上都是登报断绝关系,以保证子女不会受到牵连。她看向站在左右两边中,的确是有两男两女在互相朝对方的队伍里看去的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对于她的未尽之言,同样了解这个时代特殊性的田庆丰却能领悟她话里的意思,也能理解她难得出现在工作中的,不够人性化的情况。因为他自己也的确是忽略了这一点。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人们对于这样的事情,对于这样的人几乎都已经麻木了。麻木到他们忘记了“人间自有真情在”,只记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曼才说道:“那就一起去于家堡大队吧。郭屯那边的话,赵春芳队长才刚上任不久,对大队的掌控力度还不太够,把人全都送去那边我担心会出乱子,本来只送女同志过去是想着大队长是女同志,相对会能照顾一些,但现在这情况,还是都送去于家堡吧,郭队长的能力和为人都是值得信任的,起码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