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老六,他亲娘听说是当年的江南第一美人,勾男人的功夫了得,一把年纪也极得宠爱。不过啊,最近爆出消息,说她谋害后宫子嗣,如今已被监禁,恐怕再无出头之日!”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皇家秘事,果然带劲!
“最毒不过妇人心!连皇家子嗣都敢谋害,关起来算什么,杀头都不为过!”忽然想起漏了一人,“还有个老四呢?”
“老四是张家的,张家如今多风光,又是贵妃又是丞相的……”方脸大汉打了个酒嗝,晕乎乎地道:“我瞧他,倒有,倒有几分真本事。”
“当年汴河水祸,瘟疫泛滥,多亏是他治理有方,否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哟。”众人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要我说,比起那未出生的娃娃,还是这个靠谱!”
“靠谱又如何?小的那个可是要从正宫娘娘肚子里出来的!”
“你这话说得老子不爱听!出生高贵咋么的,比我们普通人多长一只眼还是多生一条腿?按我说,能者上位,管他娘的出身高贵还是低贱!”
立马有人点头如捣蒜,绞尽脑汁憋出一句文化词儿来,“对对对!不是有句话说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以啊王麻子,还会咬文嚼字了!”
众人哄笑起来,笑完又憋闷得很,猛往嘴里灌酒:老子要是生在王侯相门,还有这些王八蛋们什么事!他娘的,不过是仗着出身好……我呸……
熏天酒气,嘈杂笑骂中,独有角落一名男子背对众人,闷声喝酒,似乎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良久之后,他起身走出酒馆,压低斗笠,面无表情地踏入雨中。
*
登云阁内,崔慕礼与周念南对面而坐。
紫檀木桌上摆着一盘棋局,一壶兰生酒,二人对饮之余,时不时地捻棋走几步,嘴上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周念南放下手中白子,饮了口酒,酒液醇香,绵长回甘,只可惜……
“好酒当配好事,只可惜李泓业那厮狡诈谨慎,竟然难捉到丁点把柄。”周念南扫兴地撇嘴,转而问:“我听说他在张贤宗的升迁宴上刁难你了?”
李泓业正是当朝四皇子的名讳。
“嗯。”崔慕礼轻描淡写地道:“四殿下年轻气盛,兴许受点挫折方能成长。”
周念南闻言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行了,有他这句话,就表示有人要倒大霉了。他摩挲着下巴,谑弄道:“汴河水祸之后,他在百姓间名声大涨,又得圣上赞誉,想来是极其得意,得意到了忘形。”
崔慕礼捻着一颗黑棋,目光悠悠盘旋在棋局上,“有张贤宗在他背后出谋划策,他自认高枕无忧。”
“张贤宗啊……”周念南道:“千年老狐狸一只,从前倒是小看他了。”
崔慕礼落下一子,修长的手指环住酒杯,送到唇边浅酌,“他虽没有兵权,却是笼络人心,玩弄权术的好手。他与张贵妃一前一后,里应外合,费足功夫替李泓业堆政绩,若没有切肤之耻,恐怕圣上不会轻易动他。”
轮到周念南落子,他玩世不恭地挑眉,随意丢到一个位置,“圣上如今仍是壮年,又何必着急?”
“人有祸兮旦福,天有不测风云,国却不能一日无主。圣上虽对皇后娘娘情深义重,却也不能孤注一掷。”崔慕礼精准地添上最后一步棋,轻声笑道:“你输了。”
周念南定眼一看,只见黑子无声无息,以围堵之势将白子圈在其中,竟没有任何回转余地。他嘁了一声,往椅背一靠,仰着头,无甚意思地道:“与你下棋真是没意思透了……喂,崔二,什么时候跟我比比六博,我绝对赢得你输裤子!”
崔慕礼理着棋子,不理会他的挑衅,“要玩六博,自有其他人陪你。”
说到这,周念南便满腹无语,道:“秦天宇的夫人替他生了个大胖儿子,他天天在家带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在坐月子。”
“百里盛?”
“那家伙更离谱,说是看上一个商户女,日日缠着她进门做小妾,连我约他都推三阻四。”
“哦?”崔慕礼将棋盘推置一旁,“他们这样,你就没点想法?”
“当然有。”周念南一拍桌子,怒声呵斥:“一群见色忘友的家伙,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
崔慕礼:……
他并拢两指,按按额角,意有所指地看着他,“念南,你与他们同岁,今年十九了。”难道就对异性没丁点想法?
周念南听出点意思来,上上下下打量他,“难道你不是十九?还是说你背着我已经破了童子之身?”
崔慕礼:……
“大哥不笑二哥穷,先操心好自己吧你。”周念南本来懒散地靠坐,忽然挺直身子,朝他挤眉弄眼,促狭笑道:“崔二,莫非是你看中了哪家姑娘,想要成亲了?”
崔慕礼脑中不合时宜地掠过一抹寂然身影,思绪顿凝,复又半阖长眸,“未立业,何以成家。”
周念南注意着他的神色,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道:“我瞧那苏盼雁就十分不错,就是已经定了亲,听说她与那未婚夫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