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无需多礼,起吧,”景和帝虚虚扶了两人一把,“想必两位也收到了冀州的消息,大雪三日不止,压塌了许多百姓的房屋,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被冻死,饿死,济州的济安堂多是老弱妇孺,再也塞不下更多的人了。”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现在,只能将物资尽快地送到济州那里去,以免发生民变。”
他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金丝楠木桌面,“最好能让济州的灾民自食其力,不要每天总是想着不劳而获,给他们安排一些事情做,既然他们没有地方住,索性让他们自己搭建临时的住所,这样他们既能尽心,也有了生活来源,至于济安堂的老弱妇孺,就让她们缝制棉衣棉被,也算尽一份心力。”
周尧和钱昌连忙记下,都觉得这个法子甚是不错,周尧拱手,“陛下,进来户部尚书发觉京城中有人大肆收购药材棉花布匹还有粮食等物,确定之后上报了微臣,只是……”
看周尧这表情,景和帝就知道又是承恩侯府惹出来的事情,见怪不怪,只是眸中的寒意更盛,声音冷得几乎成冰,“哦,国库现在虽说并不空虚,但也算不上富得流油,拿着银两,在全城富户那里,以高于雪灾前市价半成的价格收购,若有人不从,周爱卿,钱爱卿,你们两个应当晓得怎么做。”
两人脸色一肃,齐齐跪下,“微臣明白。”
钱昌和周尧急急忙忙地走出祈年宫,准备回去安排一下相应事宜。
“周大人,想来,那囤货居奇之家,是承恩侯府了?”得到了周尧的反应,钱昌鼻翼微动,轻哼一声,“到底是愚妇当家,无甚远见!若是贞贤皇后的母亲能够留下一个嫡子,免于庶子姨娘当家,哪里会让承恩侯府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钱昌骨子里就是个重嫡轻庶的,十分恪守教条,重视嫡庶尊卑。
周尧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承恩侯老夫人真是个顶顶有远见的奇女子,若身为男儿,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可惜了,被囿于后宅之中,还遇上一个不讲究的夫君。”语气之中,尽是感叹。
“哼!一个妾室而已,竟要将她扶正,这承恩侯,亏得他……去的早,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花样儿呢!”
钱昌这话虽说刻薄了些,却也是大大的实话,皇室内不拘扶不扶正,因为宫妃大多出身官宦勋贵之家,可普通人家的妾室,只要清白二字就尽够了。
有的是小家碧玉,有的是商贾之女,大多出身良民,可现今承恩侯府的那位老姨娘,却是清倌外室。
这也是当年先帝为何不顾一切,宁愿背着插手岳丈家事的名声,也要将其压下来的原因。
一国之母,怎么能有一个出身风尘的继母?
不过,这也能从侧面看出这位老姨娘的手段。
若不是承恩侯老夫人娘家势大,自己手腕了得,雷厉风行,压得老承恩侯喘不过气,说不得,惠太妃就不只是个普通太妃,而是贵太妃了。虽然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两人同样出身读书人家,年纪虽差了十岁,可到底是出身差不多,年少时关系也还不错,也能聊得起来。
“罢了罢了,左右一个要被收拾的家族!”
“周大人,我先走一步了。”钱昌朝着周尧拱拱手,去了中书省的办事处。
周尧敲敲脑袋,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这事儿啊,真是难办呐!”可为了宫里受罪的闺女,他拼了!
到了尚书省,迅速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户部尚书这个老油条,还是让他烦心去吧!
户部尚书忍不住苦了脸,现在京城谁家还没个庄子?这雪下得这么大,谁不愿意囤着卖钱?粮食倒是不必忧心,横竖今年大丰收,就算是雪灾,家家户户也有余粮,价格再高也不过一斤多那么十文钱,几十万斤也就是多几百两的事情。
可是棉花,外面的价格都炒的奇高,雪灾前一斤不过八十文,现在济州那边一斤已经到四百文了!
大梁种植棉花的又不多,多数是权贵人家,想要以不到一百文的价格买下来,这是要让他把人得罪个透透啊!
罢了罢了,也只能先问自己家和尚书令家中了。、
他记得老妻每年都有一个庄子专门种植棉花,还有周大人家里,应该也有棉花庄子。
先凑出来个几万斤棉花吧!还有承恩侯府,买那么多棉花粮食是干什么?哄抬物价?
接下来的这些天,周宜然总是能听到后宫众妃的抱怨,说外面户部收缴棉花粮食的事情。
毕竟宫里给众妃的份例就那么些,就算身份高贵如皇后,一年发份例也不过二百两金子,也就是两千两银子。
就是贵妃,一个月例银也才六十两,更别提她们这些还没到四妃的小妃子了。
她们想要活的滋润一点,都是要靠着圣宠和家族的支持,本来家里都想着小发一笔,也不想着像承恩侯府那样囤货居奇,把自家的留下就成,谁承想?
户部尚书自然没有按照高于市价半成,但也差不了多少。
每斤棉花只肯多花十文,再多了就不肯出了,但关键人家周家钱家还有冯家都是自己以身作则,雪灾前什么价,现在就什么价卖的。
他们也不能要求再多了,捏着鼻子同意了,至少也能在皇上面前挂个号。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了。
承恩侯府正厅之中。
冯尚书轻轻啜饮着这上好的君山银针,看向对面满脸堆笑却面带犹疑的男子,“如何啊?侯爷,您考虑的也差不多了吧?毕竟是民生大事,况且朝廷也不是不出钱,皇上可是连几个皇庄上产出的棉花柴碳都捐了出去,分文未取,其他官员多多少少也都出了两千斤的棉花,当然,这是七品官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