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姜美人感染了风寒,十分严重,卧床不起,但她只是个美人,寻常御医都不愿意上她这儿来,身边的宫婢求了容贤妃与赵淑妃,两人皆是打发了一个医女了事。
为什么会感染风寒?完全就是因为钱嫔回宫的路上碰到了她,心绪不平,又嫉妒于人家的美貌,仗着自己比姜美人高了一级,罚她在夜间跪了一个时辰。
而且钱嫔还悄悄放话,谁都不许给她医治,太医不怕,底下伺候的人怕,于是彩云几次三番前去太医署皆是无功而返。
彩云心下不忿,索性把心一横,直接去了清平轩,那时候正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太医给周宜然请平安脉,周宜然虽不喜这彩云的莽撞,但到底是一条人命,这个感冒都能死人的年代,她不帮忙实在良心难安,于是托这个太医去看了看。
别的不说,这个时代能进太医署当太医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开了几剂药,喝了半个多月,姜美人就大好了。
周宜然笑笑,也不再答话。
容贤妃和赵淑妃坐在上首,两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因此,众人刚刚吃了几块儿百花糕,喝了一点御膳房酿制的百花酒,她们二人就一个接一个地借口身体不适离席。
剩下的人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皇上也不在这儿,纷纷离开。
江婕妤一向与周宜然交好,回去的路上与周宜然说个不停,语带自豪,“妹妹,可真有你的,漫观后宫,有谁能像你一样,入宫不过半年多便至九嫔之首,还掌了宫权?以后姐姐还要全凭你多多接济呢!”
闻言,周宜然只是苦笑,压低声音,“姐姐当这是什么好事不成?毕竟只是代理,做得好,是本分,做的不好,那是你的错,更何况,我和孙昭媛两个,是协理宫务的后妃中身份最低的,能分到什么地方?无非就是浣衣局,掖庭那种地方,那种地方怎么好管?”
江婕妤听了,睁大了眼睛捂着嘴巴,拽了她一下,“那你怎么还应下了?不应该赶紧推辞吗?理由多的是啊!”
“姐姐可知为何皇上一心要分了容贤妃的权?”说这话的时候,周宜然的声音更低了。
江婕妤见此,也是小心翼翼,“还能为什么?簪花的事情惹到皇上了呗!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皇上的态度,既然现在皇上表态了,那她就是有意僭越!”
两人边走边进了清平轩,终于可以正常说话,“那便是了,你说皇上明明知道柳妃身子不好,二公主也需人照顾,还偏偏点了柳妃,还在柳妃举荐我和孙昭媛后,赏赐了她?”
“你的意思是,皇上本就是想要你出面和容贤妃赵淑妃她们相抗,但你位份稍低,皇上只能通过柳妃来给他递梯子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好在柳妃还举荐了孙昭媛,不然还真是棘手,皇上倒是达成了自己想要的,全了柳妃的颜面,倒是我,现在在风头上。”
“可皇上为什么不直接任命你?”
她摇摇头,“柳妃好歹是妃位,越过她去,她面子往哪儿放?还有就是,这样一来,我和孙昭媛就是无奈之下的替补人选,好歹可以搅乱一下两人的视线。”
她一点一点掰碎了给她讲,江婕妤总算是明白了。
“妹妹,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我怎么就转不过来这个弯?这皇宫啊,果然就不是我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呆的地儿!”
良辰踩着小碎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子,江婕妤,容贤妃娘娘那里派人送来了浣衣局的名单。”
周宜然捂着额头,“让她进来吧。”
来人是容贤妃身边的寸景,一向做事稳妥,她先是行礼,“华昭仪,这是我们家娘娘让奴婢给您送来的,浣衣局事情少,轻省,我们娘娘看您年轻,特意给您划了浣衣局,您也知道,宫权也不是全在我们娘娘手里的,还请华昭仪见谅。”
给碧桃使了个眼色,她接了过来,“替我多谢你们家娘娘,本宫年纪小,不经事儿,这么多年也只是管过自己娘家那一亩三分地,这个浣衣局,刚好。”
寸景第一次直面接触这个传闻中荣宠不断的女人,只觉得她滴水不漏,“那就多谢华昭仪体谅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奴婢告退。”
周宜然摆手,“去吧。”
寸景走后,江婕妤看着眼前这份名录,撑着下巴,“唉,你说的果真没错,还真就是浣衣局这破地儿,好在没给你分配掖庭,想来应该是交给了孙昭媛。”
随意翻了翻,周宜然不再动,“可不是,可见容贤妃还算忌惮周家,要不然,今日掌管掖庭的就是我了。”
“也是,像尚功局,尚服局,尚寝局,还有尚仪局那种地方他们怎么可能愿意交给你?”说着又咕哝一句,“好在尚宫局是皇后管辖的,轮不上她们!要不然她们还真是一手遮天了。”
尚宫局与殿中省密不可分,但却又游离在殿中省之外,对外都是称殿中省,大梁从建国以来便是如此,本该有六局,但尚药局改为太医署,尚食局改为御膳房,以前殿中省名义上只为皇帝服务,现在照样儿要服侍妃嫔。
江婕妤起身,向周宜然告辞,“得了,我也该回去了,看着这么厚的花名册我就眼晕,回去睡一觉。”
周宜然也站起来,送她到门口,“姐姐慢走,等我得了空,也去姐姐那里坐坐。”
“好啊,我等着你过来玩!”
碧水扶着周宜然进了屋子,“主子倒是和江婕妤聊得来。”
“江姐姐为人疏朗仗义,怎么会聊不来?”更难得的是江念云虽然粗枝大叶的,但却极有分寸,这也是周宜然愿意与其交好的原因之一,三观不合,怎么都是无法结交的。
“可不是?江婕妤性子纯善通透,换谁都愿意和她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