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玉听她这么说，便放下了一桩心事，宜早不宜迟，谁也说不准农民军何时会打进来，第二天一大早，梁九玉就去了长公主府。
“给梁小姐请安，我们家主子……还未酒醒呢。”伺候在乐平身边的奶嬷嬷姚氏有几分为难。
梁九玉清楚，叶君羡死了，她心里难过，可最难过的莫过于将叶君羡看做偶像的乐平，因此她面色很平静：“我进去看看，你们都不必伺候着。”
进了寝殿，屋里已经点上了火盆子，并不显清冷，可层层纱帐后头那个瘦削的身影，还是叫这寝殿有些凄凉的意思。
“你来跟我告别的吗？”梁九玉脚步放得很轻，但没想到乐平已经醒了，她声音有些沙哑，也很平静。
梁九玉坐在她榻边：“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吧？昨天我答应陛下，要保你一命。”
“保我一命？让我像个菩萨样儿活着？”乐平翻了个身，躺着看梁九玉，眼神中有些复杂，也有些嘲讽。
梁九玉看见她红肿的眼睛，鼻子有些发酸：“君羡哥哥肯定也希望你能活着。”
乐平眼泪从眼尾滑出，消失在鬓角：“可他死了，我就算活着，心也死了。”
梁九玉胸中噎着一口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虽然昨天跟崇祯帝解释的很好，可身份到底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如今说什么，都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若是……到底得有个人给他们添香火，你也不想他们在下头走的不安稳吧？”梁九玉低低地劝道。
乐平捂住脸儿，泪水如同泉涌：“所以你带着我身边的兰若走吧，就将她当做我好了，我身为朱家人，堂堂大明帝姬，不能苟活于世。”
梁九玉心疼得厉害：“陛下知道吗？他饶我一命，甚至放弃了拿我做威胁继续反抗，只为你能活着。”
“我知道皇兄疼我，但他忘了，我身上也有朱家人的傲骨，即便这血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要，都流淌在我身上。”乐平深呼吸了几下，语气还算是平静，“不用劝我了，我明日便入宫，陪在母后身边，与朱家人共存亡，我意已决。”
梁九玉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让人安排好兰若……我，我们……”
“别说，我不愿意想你的身份，也不想跟你告别，你是君羡的妹妹，仅此而已，什么都别说了，走吧。”乐平语气更平静了些。
梁九玉头都没敢回，流着泪上了马车，一路哭回了督主府。
进了门才发现，多尔衮就站在她房间内等着。
“你怎么来了？”梁九玉用袖子擦干净眼泪，沙哑着嗓子问道，“这会子不是应该在大沽口炮台那儿守着吗？”
农民军破城是早就定好的，历史上也不是大金破了大明的江山，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大金不能做破国之兵，所以还是得叫农民军灭国，然后大金再灭了乱军，光明正大上位。
如今农民军破天津指日可待，大金重兵早就在多尔衮的带领下，在天津大沽口炮台五十里处暗暗潜伏，他应该没时间过来才对。
多尔衮皱眉拉着她坐下来，递给她一盏温水：“你这是从长公主府回来？”
“嗯……”梁九玉眼泪又落了下来，“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要救一个叫兰若的侍女。”
说着梁九玉抬起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若是大金入关……会好好修建明陵吧？”
多尔衮脸色淡然：“那是自然，大汗向来仔细，不会在这方面落人口舌。”
“到时候，我能不能……”
“不能，你在京中三年多，与宫中来往密切，若不是庄侧福金，早就有人看不过去了。如今你在这里哭可以，等见了大汗和其他人，绝不能露出任何悲色。”多尔衮打断了她的话。
梁九玉眼泪落得更急：“我知道轻重，谢谢。”
多尔衮见素日里对自己不假辞色，永远怼人怼得叫人牙痒的小丫头，如今添上几分轻愁，倒是有了些汉家闺秀的样子，一时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愁。
要知道如今庄侧福金地位越来越尊崇，大汗几乎是独宠庄侧福金，大福晋哲哲还好说，其他人那里早就等着抓庄侧福金的小辫子。
大玉儿守得严无可挑剔，肯定要落到小玉儿身上找茬。
“不若我安排你回盛京将养，就说你为了给我传递消息受伤，回去养好身子再回来。”多尔衮皱着眉头道。
梁九玉摇头：“不用，我就在京城等着，我想姐姐了。”
早晚要面对的，而且《玉倾天下》中说了，大金入关后，正式立国号为清，大玉儿没有如历史上一般被封为庄妃，反倒是因为第二次有了身孕，被封为了庄贵妃，惹得一干带着部落从龙的宫内嫔妃不满，给大玉儿添了很多乱子。
好像就是入宫后不久，因为宫内还有大明残留的宫人，差点弄得大玉儿一尸两命，后头她就没再有机会往下看，大玉儿作为女主肯定死不了，但要是坏了身子也不好。
她要留在京城，守在姐姐身边，保护姐姐度过这一劫，再谈以后。
多尔衮眼神中多了几分笑意：“等京城中安排妥当了，爷让大汗给你我二人赐婚，不会等太久的。”
梁九玉：“……”她真没往这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