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绾心这才如梦方醒,便让他去了,自己则回了清竹园,坐在床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直到绿萼和白芍均回来了,说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唐绾心才恢复了些神志,一直到了酉中,唐绾心用过晚膳,却听绿萼来报,说是夏温言来了。
唐绾心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妆台上那个小玉瓶,忙让绿萼去将夏温言请去清竹园的前厅见面,绿萼领命刚刚踏出门口,便见夏温言已经背着药箱闯到了门口。
夏温言定定地盯着唐绾心,眉头紧皱,脸上不见丝毫的笑意,道:“烦请绿萼姑娘行个方便,夏某有事要与嫂夫人说说。”
唐绾心胸腔里的心在狂跳着,双手冰凉,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道:“绿萼先退下吧。”
绿萼担忧地望了唐绾心一眼,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只是门留了一点缝隙。
夏温言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绿萼出去之后,直接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接着便快步走向桌前,伸手拿出了那个小红瓶,放在了唐绾心眼前,道:“嫂夫人可认得这个?”
唐绾心后背登时挺直,双手绞在一起,将双肩往下沉了沉,道:“这个瓶子,我记得在夏大夫你的药箱里见到过,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里面装的是什么药,嫂夫人可还记得?”
夏温言一张脸板着,整张脸却涨红了,身子不住地抖着。
唐绾心顿时有种如坐针毡之感,拧了拧身子,避开了夏温言的视线,道:“我记不得了……”
“这里面是假死之药,那日我来给嫂夫人诊脉时,曾经将这药的药效、用量和用法一并告知了嫂夫人,今日来嫂夫人这里给嫂夫人请了脉之后,这瓶中的药就少了一半,嫂夫人如何解释?”
唐绾心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十分周翔,没想到竟然会被发现,紧张地咽了口水,道:“我有什么好解释的,难不成夏大夫是将我当做贼了?”
“嫂夫人!”夏温言猛然起身,双目睁大老大,双手“啪”地一声撑在桌上,道,“这是假死之药啊!是毒药啊!你要它有何用?”
唐绾心没想到他会这般激动,她一直觉得夏温言是个极温柔极耐心之人,没想到竟然有这般不理智的一面,更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撒谎,却一时没想好怎么说,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温言见她这副模样,身子都在发抖,气得一甩衣袖,在屋子里打转,环视四周,竟然一跺脚一咬牙,便入了内室,寻了好些地方都没寻到,又看到妆台上那一排排瓶瓶罐罐,便跑了过去,挨个打开闻。
唐绾心登时慌了,起身的时候双腿都发软,急忙跑向内室,见夏温言正握着她那个玉瓶闻了闻,皱了皱眉,便抬手将那玉瓶往地上摔去。
“不要!”唐绾心高喊出声,慌忙跑上前去抓住了他的那只手,道,“求你了,夏大夫,给我留条活路吧……”
不知为何,自醒来以后挤压在她内心深处的那些不甘、愤怒、恐惧,都在这一瞬爆发了出来,唐绾心鼻子一酸,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夏温言的动作生生顿住,看向唐绾心一双盈满了泪水的双眸,手臂突然失了力气,理智也忽然回笼,缓缓放下手臂,将那玉瓶放在妆台之上,将唐绾心扶到了桌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道:“用些茶,慢慢说……”
唐绾心坚定地将泪水擦干,定定地望着夏温言道:“夏大夫,不瞒你说,要假死的人是我。”
夏温言闭了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为何?”
“我若是去陇右道,定然会失了性命,我不愿意去,唯有我假死才能免去死在陇右道的命运。”
唐绾心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只听得夏温言喃喃道:“我不明白……”
“我落水那次,便是北疆六皇子独孤犹将我掳走了,说要将我带去北疆,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何况陇右道那般天高皇帝远之地。”
唐绾心淡淡地望了夏温言一眼,苦笑了一声,道:“你相信命运吗,我曾经不信,可我现在信了,我去陇右道必死,可我留在京中尚有活路,我想活着,就这么简单。”
“可是宋兄……”
“他不知道此事,我也不会告诉他的。”唐绾心双手交叠在一起,缓缓道,“我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可他是注定要做英雄的人,与我不是一路人。”
夏温言垂眸不语,就静静地呆坐在那里。
他每晚都由清点药箱的习惯,可今夜清点药箱之时却发觉那红瓶里装的假死之药少了一半,思来想去便只有在唐绾心这里打开过药箱,而且自己还因为被绿萼碰了一下而分心没有好好看顾药箱,其余时间都是药箱不离身的。
自唐绾心从绑架他的歹人手中将他救下之后,他心中便对唐绾心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情愫,他知道这个女子是他兄弟的妻子,是他所不能肖想的人,她受伤时他也心急如焚,尽力为她医治,她痊愈之后他也真心为她高兴。
只是她偷去了假死之药,他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别人之事,才一时失了理智来质问她、阻止她。
此时听她说了这番话,他突然又拿不定主意了。
不管怎么说,陇右道确实凶险,她一个女流之辈就算骑射功夫再好,那也不可能一丝危险也无,而且他也听闻了那大恶人独孤犹对她的觊觎,心里也害怕,她若是真的去了陇右道,受到了伤害可怎么办?
留在中原,不论如何,她确实能保住一条性命……
而且若是她真的跟去了陇右道,定然会让宋柏谦分心,那振兴陇右道之事恐怕没有那么顺利,可是宋柏谦对她那般疼爱,之前唐绾心落水之时便疯魔成了那样,若是发觉唐绾心死了,岂不是更加平添痛苦。
可他若是将此事告诉宋柏谦,岂不是做了离间他们夫妻感情的小人?
夏温言忍不住双手捂住了脸颊,闭目思索着,却根本想不出个头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