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想戳穿这件事,大可以在中途直接戳穿,何必任由事态发展?
如此看来,倒像是冷眼旁观,在等着什么一样。
他在等什么?
燕宁正凝神想着,她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线头,而线头尾部却藏在黑暗里,令人看不清晰。
“牧轻鸿呢?!牧轻鸿在哪里?!我要见牧轻鸿!”
忽然,梁王的怒吼打断了她的思绪。
燕宁皱眉,只觉得一阵无语。
她本想着,梁王得不到回应,自己就会消停了,谁料想燕王竟如此百折不挠,一直喊到嗓音哑了,还用手不断敲击铁门,制造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梁王放弃,倒是燕孔,终于止住了哭泣,拉着梁王道:“大王,牧轻鸿不会来的!”
“妾来时,牧轻鸿便说:‘押进天牢,不日处斩!’牧轻鸿他,他根本没把大王你放在眼里!”
梁王脸上一阵青白,好不精彩。
就连燕宁,听到这里也连忙从床上翻起来,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燕孔又开始哭了,小声的,细碎的哭声惹人心烦。她显然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吓破了胆,兀自哭了一阵,点点头,说:“是,我听得清清楚楚!”
梁王沉默一阵,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什。
燕宁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块沾满了血和污浊的明黄色绸布,它被梁王仔细折好揣在怀里,现下展开来大约有两尺见方,刺绣花色无一不精,显然十分名贵。
只是不知为何,丝绸间满是尘土,已经很老旧了,甚至让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稍微使劲一些,这块绸布便会被撕裂。
梁王打量了一会儿,好像藉由这块布重新冷静了下来,他将绸布又重新折好,隔着铁门,从缝隙里扔了出去。
“喂——”他颐气指使道,“你们,拿这个去给牧轻鸿看,叫他滚来见我!”
而这一次,侍卫们互相对视一眼,一个高大的侍卫走过来,沉默地捡起地上的绸布,转身离开。
“呼、呼……”梁王擦干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重新坐了回去,靠在铁门边。
他看到燕宁在隔壁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便高抬下颚,傲慢地冷哼道:“到底谁是阶下囚,咱们走着瞧吧!”
燕宁挑眉:“你可是差点杀了牧轻鸿,你就这么自信?牧轻鸿又不傻,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哼,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梁王道,“这块布可是牧轻鸿欠我们梁王室的证据,只要拿出这块布,牧轻鸿无有不从!”
“噢?”燕宁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模样,追问道,“他到底欠你们什么?也值得他这样卖命?”
梁王闭嘴不言,只狠狠瞪她。
燕宁想了想,又说:“世人皆知,他为你征战四方多年,哪怕有什么天大的恩情,也该还清了罢。你就这么确定,这一回他还能念着你的恩情?”
“你懂什么!”梁王如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暴跳如雷:“牧轻鸿当年病得快死了,可是我父王救了他,他这条命,合该是属于我们梁王室的!”
在一旁的燕孔一听这话,连忙止住了眼泪,抱着梁王的脚:“大王,你可不能忘了妾啊……”
“当然。”梁王洋洋自得道,“等牧轻鸿来接我,回去后,我还是梁王,而你——”
他看向燕宁,眼里满是恶意:“你就在这牢里等死吧!”
“这么看来,梁国传言是真的咯?”燕宁问,“就是那个,‘梁国君王无能,生平唯一做对的事,就是挟恩图报,以牧轻鸿为大梁利器’?”
“随你怎么说。”梁王不屑道,“牙尖嘴利,不过逞一时之快罢了。牧轻鸿到底如何对我,咱们等着瞧!”
谁也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一整天,等到了月过中天。
在地牢内见不到外面的天日,但值守的士兵接连换了几轮,燕宁猜测,大概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梁王颓废地坐在地上,他等了足足一日,从期待自信到怀疑再到颓废,直到最后,都已经绝望了。
大概酉时的时候,燕宁本来斜卧在踏上,忽然看见远处地牢的暗道里有隐约的烛光靠近,她坐起来,发现那灯光摇摇晃晃,似乎是谁提着的灯笼。
过了一会儿,暗道内先是露出的一只灯笼,紧接着,一道火色的人影缓缓踏出暗道。
不知为何,燕宁最先注意到的,竟是他雪白缎面的靴,踏入肮脏的地面,染了泥,又将泥踩在脚底。
他火色的衣摆随着前进的步伐被风掀起,再往上,一张薄而色淡的唇,高挺的鼻和一双锐利的星目剑眉。
燕宁先是一怔,而后忽然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