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带人杀过去。”牧轻鸿干脆道,他向来是这样干脆利落,讲究一个以力破巧,“抓起来审问便是。”
燕宁轻轻飞过一个眼神,横了他一眼。
“不。”她道,“我倒要看看,这些牛鬼蛇神能搞出什么名堂。”
听到这个语气,牧轻鸿晓得燕宁是真的动了火气。
从上一世开始,燕宁最恨的便不是攻破燕国的梁国大军,而是这些在燕国覆灭后才敢冒头的杂碎。
用上一世燕宁自己的话来说,便是:一个是光明正大的野兽,一个是藏头藏尾的老鼠,两者固然同样可恨,但哪里有可比之处?
然而,牧轻鸿也知道,若是在燕宁心里头排个名,最恨的除却高贵妃三皇子之流,其次是梁王等人,再其次,便是自己。
上一世他被燕宁欺骗背叛,这一世,他同样看不清楚燕宁的态度。
即使是现在,燕宁对他甚至称得上是十分友好,但他也依然心里忐忑不已,害怕燕宁的态度是伪装出来的。
是否做了错事的人总会在夜半忽然惊醒?
就像他一样。
因着他总觉着对不起燕宁,便总是卑微,日日夜夜的,即使是在梦里,都觉得燕宁总有一天会背叛他的。
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忽然便想起上一世燕宁背叛他后,决绝离去的那个背影。
同一份罪孽,却要惩罚他两辈子。
牧轻鸿苦笑了一下,大抵是今日实在饮酒太过,不知道为何,他脑袋一热,便脱口而出,道:
“将梁国……赔给你如何?”
第40章 计划
话音未落,牧轻鸿便后悔了。
然而后悔也是无用,或许真的是他今日醉过了头,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地道:“我知道你恨我……我只是想补偿你。”
补偿你,从这一世到上一世。
他说完这话,便见燕宁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宁抬起头来。
她眼里闪烁着微光,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许多未尽之语,但最后,她的嘴角还是紧紧抿住了,只是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要梁国,还是不恨他?牧轻鸿不知道。
但他不能忍受这样的模糊,他急切地想想知道答案:“你不要梁国?为什么?你知道的,我……”
“我知道。”燕宁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但那没有意义。”
“燕国已经不在了,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能再改变了……我若是为了保持,将梁国折腾个支离破碎,事到如今,苦得只会是百姓。”她自小跟随太子一起长大,学得是帝王之道,耳濡目染的,也是太子的仁善之心。
更何况,“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土地,而是土地上的百姓与亲人……如今,他们都化作了尘土。”
“我国家的仇恨早已经灰飞烟灭,至于我的家人,我杀了梁王,已经为他们报仇了。”
“你说我恨你……”燕宁忽而笑了一下,她低下头,笑着又摇了摇头。“我已经把操刀的人手刃了,为什么还要去恨那把身不由己的、冰冷的刀?”
牧轻鸿看着她。
梁国寒凉的夜风倒灌进这间屋子,她鬓边的碎发也被风轻轻拂起。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没有看着牧轻鸿,而是轻巧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他的身后。就仿佛她在透过这一地冰凉的月光,去回顾那些早已逝去的事物。
她的脸色有些红润,嘴角微微扬起,那是一个完全释然的表情。
不知是从哪里涌出来的冲动,使得牧轻鸿上前一步,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在燕宁茫然和惊讶的目光里,他开口,一字一顿道:
“……不是冰冷的。”
“即使是身不由己的兵器,也是有心的。”
于是牧轻鸿就看到,燕宁震惊地瞪大了眼,她愣了一下,随即侧过头去,不再看他。
“或许吧。”燕宁很小声地、模棱两可地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