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温秀梅的水准,还不够放行。
刚问出口,她忽然想起刚才在人群中看到的杨书雅。
几乎是瞬间,她的眼神就扫到了杨书雅的位置。
仇人相见,杨书雅冷笑,大大方方回视:“我也没办法,谁叫我这人不忍心看老人被赶出家门?”
赶出家门?
众人都来了精神,这温芫居然——
“说的是什么鬼话。”
丁麓在台下冷冷出声:“是温菡把你赶出来的,关温芫什么事?”
这破事他当然没怎么关注,但早先曾叮嘱过阿晟瞧着点温家的动静,怕她们又惹起什么幺蛾子。
后来事情繁忙,就忘了这回事。阿晟也就是偶尔提起一些温家的只言片语。
毕竟觉得这家人也折腾不起什么水花。
可没想到,今天一时不察,居然把温秀梅给放进来,还搞出这么一场闹剧。
丁麓面沉如水看向杨书雅。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杨书雅,使得对方心头涌起扭曲的快意。
但众人看向温芫的眼神,也都开始不对了。
毕竟在场很多人是不知道温家状况的,何况牡丹国一向讲究孝道,不论如何,温菡把老母亲赶出家门都不是让人认同的做法。
温秀梅叉腰:“温菡是有错,可她就没有吗?难道她不该赡养我?”
CEO抬着下巴,表情有些百无聊赖:“要不我直接……”
“大庭广众的。”时雨扶额:“你以为是你以前的暗s任务?”
“别乱讲,我们才不接那种违法的任务。”CEO做出害怕的样子,抱住壮壮的自己。
时雨:“……”
的确,你们不接违法的任务,因为你们去的地方基本连法律都没有。
温芫却淡淡开口,问:“你要什么?”
温秀梅一下子愣了,看着温芫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色淡淡:“你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接下来就算是全网黑,我也不会再问一次。”
那双淡色眼睛没什么温度地注视着“母亲”,温芫微微偏了偏头。
温秀梅嗤之以鼻,要钱哪能当众要?
好吧,虽然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钱,但是先把人架到道德高地上烤,再道德绑架着对方屈服才是她的计划。
直接谈条件,还当着这么多人……
那不就暴露了吗?
她刚想义正言辞地驳斥温芫,可温芫语气淡漠又接了一句:“想好再说。”
温秀梅怔怔看着温芫的双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是认真的。
温秀梅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她想继续指责温芫,但本能告诉她,这个小女儿根本不会屈服。
如果继续按照自己的“剧本”无视她的警告,大概率最后自己一个子儿都捞不到。
可如果现在松口开始要钱……这道德高地岂不是无以为继了吗?
温秀梅踟蹰了,她阴着脸看着温芫,内心挣扎。
可杨书雅怎么能放过这个坑死温芫的好时机?她冷笑:“温芫,你母亲生你养你,你倒好,直接搞成金钱交易,交割干净。不愧是商界新秀,佩服佩服。”
温芫还没开口,时雨却瞥了杨书雅一眼,忽然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杨书雅跟时家人不熟,但也远远见过这位英俊的小少爷。当下先是被他的俊容晃了晃眼,下意识地回了个笑。
接着,她就听到时雨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去查看一下那女的有没有请柬。”
杨书雅的笑容僵在脸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两个魁梧的保镖点了点头,下了台向她走来。
“你……我是杨家的人,你们——”
“抱歉,没有请柬不得入内。”
CEO说着英语,笑得像个大尾巴狼,从头发丝到胡茬都透着不怀好意:“啊?您说什么?我听不懂汉语。”
杨书雅:“……”
刚才时雨说的不是他妈的汉语吗?你们耳朵里塞的不是同声传译器是什么,耳屎?
瞬面无表情,拎小鸡似的把杨书雅提了起来。杨家的两个保镖见状忙围了过来,可CEO懒洋洋地笑着,随手就把两个可怜的普通保镖推到一边。
这下杨书雅笑不出来了。
本来对着温芫的相机此刻都对准了她,刷刷刷像是一片缝纫机的运作声。
杨书雅哪能想到以她的身份,温芫居然就这么直接把她扔出去。当下脸上火辣辣的,怒吼:“温芫,你——”
可惜喊也没用,杨书雅并两个保镖直接被扔了出去。
温芫懒得搭理,本来大家就有仇,还上赶着到面前舞。要不是有媒体,她甚至想把她揍老实了才好。
清除了不相干的人,温芫看向温秀梅:“想好了吗?”
温秀梅人傻了。
温芫这一手直接把她搞懵了,这下她彻底相信这女儿压根不会留什么情面了。
与其忤逆惹怒她,还不如顺着她的意思,现在就要钱。
至于名声……算了,名声又不能换钱。
这心理活动要是被杨书雅知道,恐怕又要跳着脚骂上一会——这个眼皮子浅的东西,为了这点钱这么沉不住气。
这还怎么道德绑架?自己就先把道德抛弃了!
温秀梅咽了咽口水,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比了个“五”。
“这是多少?”温芫平静问,没有一丝不耐烦。仿佛面前并不是个吸血鬼,而单纯是个路人。
五千万?五亿?
甚至五十亿?
“你的全部资产……”温秀梅开了口,语气微颤,像是兴奋又像是期待:“五成。”
温芫看着她,忽然露出了笑容。
第135章 降智竟是我自己男人别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你在想屁吃。
每个人看着温秀梅的眼神都是一个含义,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温芫的笑容落在温秀梅眼中,无端让她有些脊背发麻。
说起来,她很少见这个小女儿笑——也许当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候有过吧,温秀梅恍惚间脑中闪过回忆。
这个孩子好像从小就很乖巧。
不像是她姐姐那样外放的性格,温菡天生就知道掠夺获取,崭露锋芒。
而温芫……不知道是不是父母的忽视使她从小缺爱严重,这孩子擅长用卑微且讨好的表情看着她。
那种怯怯的笑容为她不喜,哪有女人畏畏缩缩成这个样子的?
所以她更加不喜欢这个孩子,对她的态度倒也谈不上恶劣,只是忽视得彻底。
她这才惊觉,是有多久,她没看过温芫的笑容了?
现在再看到,早已不是当年的怯懦模样。那个瘦弱的、瑟缩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了,风华正茂,挺拔地站在她面前。
袅袅婷婷这种词汇显然不是形容她的,她站在那里,莫名让人想起一个词语:渊渟岳峙。
当然不是它的本意,它本来形容的是人的品德。可看到温芫,眼前莫名就浮现了这样的画面,像是深沉的潭水,又像是耸立的孤峰。
可这笑容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那不是看母亲的眼神,甚至连看向保镖时,她的眼神都比现在有温度些。
万千思绪只在一瞬间,温秀梅很快定了神,冷笑看温芫:“要不是我生下你、培养你,你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孩子都是母父的所有物,再说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跟金钱,回报我一半的资产不算多吧?”
这话听得台下的人都露出嘲讽的表情。
什么年代了,还有孩子是父母所有物这种反人权的发言。
还有为孩子付出心血就要求人家一半资产做回报是什么鬼,合着在你眼里,孩子只是一个投资项目?
就连柳梧都往后靠了靠,咕哝一句:“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这个智商……要不是当初赶上了政策,暴发了一把,估计现在也就是土里刨食的命。
不……土里刨食的人至少是勤劳的,她这种又贪又蠢,发现女儿发了财就冲昏了头跑到这指望打秋风的,怕不是脑子坏了。
时雨也笑了。这大庭广众下开口就是这么多钱……
就算真的拿到手了,也守不住几天。这跟去银行取了巨款后招摇过市有什么区别?
但温秀梅有自己的“逻辑”。
她之前被温菡赶出温家,虽然不至于流落街头,但生活质量当然跟之前没得比。
虽然本来也不算什么大富之家,但至少有佣人、有人伺候着,没什么事还出去赌两把。
可现在住的是什么?普通小区两室一厅,没佣人,连吃饭都要叫外卖。
用钱再也不能直接公司划账,而是仰人鼻息,拿着温菡给的生活费度日。
温芫的脱离掌控本来就已经让她压抑了几个月,这段日子又敲打着她本来就不甚顽强的神经。
杨书雅的出现,似乎给她的不如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也指名了一条出路。
更别说,那出路连着的是价值百亿的财产。
这段日子使温秀梅的物欲空前膨胀,俗话说由奢入俭难。她被杨书雅说出的巨大额度冲昏了头,红了眼,总觉得那些钱就都该是她的。
本来就是嘛,孩子都是属于母父的,温芫挣了钱不就该给她花吗?
再说……她瞥了一眼台下密密麻麻的媒体,自觉温芫既然选择在公众面前问她要多少,那肯定是得给了。
不趁现在捞一笔,怎么对得起自己?
至于别人怎么看她……她有了几百亿,还管别人怎么看自己?
之于人身安全之类……对不起,眼前的幻象已经彻底迷了她的眼,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怎么才能从温芫手里抠出更多的钱。
所以总有人说财迷心窍,大概就是温秀梅现在这状态了。
温芫姿态很放松,微微抬着下巴问温秀梅:“那如果我不给呢?”
园区大门外的豪车里,杨书雅正捧着手机看直播。
这个全民直播的年代,似乎什么都会吸引大量民众。当然,也方便了被赶出门的她不死心地追踪事情发展。
在温芫问出这话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地低吼一声:“别说!”
可温秀梅当然听不到网络那头杨书雅的呼唤,她狞笑起来:“你想不给就不给?不给,我就让你在媒体面前好好出出名,顶着不孝的名头身败名裂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
温芫刚想开口,忽然嘉宾席上,一道男声响起。
“你为她付出了多少?”
那声音是和缓的男中音,语气平静:“据我所知,温芫从小上的都是公立学校,学费并不昂贵。大学是在本市读的,在系里名列前茅,拿的是全额奖学金。”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声源。丁麓却没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但他微微垂眼,也并未阻止这人继续。
“她平时吃穿也不奢侈,养这么大似乎也不会花多少钱。”
那人像是对温芫的过往经历很熟悉,语气嘲讽地笑了笑:“刨除你们把她卖掉换来的五十万,似乎她也不欠你们多少了。”
“卖?!”
温秀梅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跳脚。
她明明做的是最不要脸的事情,可偏偏总愿意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跟温芫要钱,是她做女儿的天经地义。
比如入赘,是为了让女儿能高攀上盛家,过上好日子。
这都是她贪婪的遮羞布,虽然可笑,但不能没有。
当即温秀梅就一边骂一边转头去看说话的人:“信口胡扯!什么卖,什么五十万——”
她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就连温芫都有些意外,看着坐在嘉宾席中神色平静的清瘦男人。
盛雁鸣余光里捕捉到她的眼神,却没有看她,嘴角只微微抬起一个难以察觉的自嘲弧度。
短短两个月他似乎的确变了很多,从之前那被严酷母亲影响形成的焦躁和偏激减少,相反,人变得沉稳,也并不像以前那样打扮精致。
现在的他衣饰干练简洁,最重要的是,看似做了减法,却萌发了某种力量感。
就好像他在努力摆脱昔日的阴影,将缠缚他的、影响他的东西褪去。
其实温芫对他一直不算手段激烈,甚至以她的性格来讲,很宽容。
因为在他身上,她能看到原世界那些被父权侵害的人的影子。
因为不公平的对待而愤怒,却无从发泄,也找不到出路,只能把自己磨得尖刻锐利,刺猬一样对抗着周围所有人。
简单来说,就是应激反应强烈。
这种状态很容易出现在被迫害的人身上。他们曾经被针对伤害,因为痛苦想要保护自己,所以选择尖锐地指向这个世界。
人人都喜欢吟诵“这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可这又谈何容易。
但温芫也只是没还击而已,让她当个知心大姐姐开导盛雁鸣……嗯,还是算了。
一个人自救永远比靠他人拯救来得重要,救赎什么的……一向不是温芫感兴趣的题材。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交流,还是在确定离婚的那天,也就是盛雁临的成人礼。
温芫看着一边愤怒于母权压迫,一边屈服于盛敏命令的盛雁鸣,转身离开。
可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想通了什么,气质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看着在这情况下站出来为她说话的盛雁鸣,不能不说温芫是惊讶的。
盛雁鸣眼神平静地看着温秀梅:“你想反驳什么?”
“当初,你不就是索要了五十万彩礼,把她卖给我的吗。”
台下哗然!
温芫曾经是赘妻这事儿,当然不少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