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静地抱起她。
就像他从小在脑中无数次模拟过的荒野求生,他抱着她就近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生了火,用自己的衣服换下她的,帮她处理好伤口,又把衣服摆放得妥妥当当烘着。
机械而完美地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松开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都说人在危急关头会爆发出巨大潜力,可等放松下来,身上的疼痛和伤口、以及之前巨大的恐慌和后怕一齐上涌,加上失温,他立刻就发起了烧。
迷糊中,他感到柔软的手掌抚上自己的额头,丁麓下意识抓住。
那只手比他身上的温度要凉不少,他遵循本能将它贴在自己脸上,舒服地喟叹一声。
他听到一道女声微微叹了口气,随即身体几处传来轻微的刺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几刺之后,身上伤口传来的烧灼痛感减轻了几分。
丁麓微微侧头,伤口被覆上药液。先是一阵凉意,接着逐渐变得麻了起来,然后就是一些戳刺、拉扯的轻微感觉。
但是并不疼,高烧和麻药都钝化了他的痛觉,他脑中迟钝地觉得自己像是个破掉的布偶,正被细心的主人妥帖缝好。
温芫处理伤口的速度不慢,可无奈一只手被丁麓拽着,只能单手作业。
不多时,她将他身上几处伤都缝好,又观察他的骨头。
毕竟丁麓没来那么一场高空跳水,又有她护着,除了几处惨不忍睹的伤口之外,和她一样是轻微骨裂和挫伤。
比如他当初拉着她的那只手的手腕,已经肿起了老高。
温芫又想叹气了,所以他是用最后的体力帮她处理好了一切,就不管自己的伤直接倒下了?
她先是落针在几个穴位上,又从变了形的金属安瓶里倒出外伤药油,涂在丁麓的手腕上。
没有热敷的条件,她就握着丁麓的手腕轻轻按揉。
揉了五分钟,到他的手腕已经消肿大半,温芫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丁麓的厌女症这是没事了?
当初在大桥上,危急关头他拉住她也就罢了。后来他在河岸边捡到她,又一路把人抱过来,甚至和她肌肤相贴……
更不用说他此刻的动作。温芫侧头看去,却对上一双映着火光的墨黑双眸。
丁麓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温芫愣了愣,随即无奈:“把手放开吧,我一只手不好处理。”
丁麓听了她的话,眼睛眨了眨,把她的手掌拉到唇边轻轻碰了碰。
他的唇瓣微热,柔软地在她掌心擦过,然后依依不舍地放开。
温芫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丁麓的身材真的很漂亮,兼具少年的流畅颀长和成熟男人的精壮修健。平时虽然也能看出宽肩窄腰的身形,可剥去那身严严实实的衣服,其下的躯体也实在是让人惊艳。
但是不能多看,会被当成臭流氓。
温芫垂下眼睫,刚想收回那只被他握得有些发麻的手,忽然眼神一顿。
丁麓的手掌上是狰狞的伤口,是在桥上时,被断裂栏杆划伤的。
温芫眼神闪了闪,没说话,等把他的手腕处理好,又去拉他的手。
为了方便她动作,丁麓另一只手往后撑在地面,斜斜坐起。
他顺着她的力道,乖乖任她拉过他的手掌,在火光中看着她。
温芫看着那伤口就皱眉:“你真是……”
说着,她探身,跨过他的长腿去拿丢在地上的小金属安瓶。她做了很多这样的小瓶子,里面都是些她自己炼制、或是沈旬制成的应急药物。
上次她觉得玻璃瓶子有碎掉的危险,所以用的都是金属瓶。不得不说,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可她没注意,丁麓身高比她高了快三十公分,她穿着的他的黑色背心实在显得太过松垮。随着身体向前探,腋下的袖口里露出一抹雪色的春光,成功让丁麓顿住。
温芫在游轮上养成了习惯,内衣都是小背心和平角短裤。
丁麓之前到这一步时,是把自己的背心套在她身上,再隔着背心摸索着把湿衣服褪下放在火堆旁边烘烤。
他一向恪守礼仪,按理应该迅速转过头。可高烧让丁麓脑子里一片昏沉,没法及时处理自己看到的景象。
温芫当然没注意到这些,她拿过药瓶,把药倒在他的掌心,又小心翼翼地从皮筒里拿出一小卷绷带。
药液清凉,某种程度上缓解了高热带来的焦躁。但不知为什么,丁麓却觉得更热了,他喉结滚动,黑眸在火光闪烁下显得更加幽深。
温芫帮他清理干净伤口,又用纱布缠好,这才抬头看向丁麓。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能听到、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的吐息炽热,落在她裸露的皮肤上,不知怎么让人有些口干舌燥。
有趣的是,丁麓被高烧烧糊的表现,是比平时看起来还冷静。
他的传统又羞涩的一面仿佛被热度烧灼殆尽,赤着上身和衣衫不整的温芫待在狭小的山洞里,他却没表现出丝毫平时常见的赧意。
此刻丁麓不闪不避地迎着温芫的眼神,眼中倒影跳动的火光,像是在瞳孔深处也燃起了火。
明明已经包扎完了,可他却没收回手,反而微微合拢,握住温芫的纤细手掌。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火焰一样的温度,极缓慢地在她手背上摩擦。很轻,莫名有些缱绻的意味。但更多带着的,是暧昧的色彩。
温芫也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阻止这种微妙的气氛逐渐升温的意思。
她顿了顿,扬起手里的小瓶子,伸到他的唇边,命令:“喝。”
想了想,她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你可别指望我像电视剧里那样喂你。”
丁麓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将瓶中退烧药喝下。这过程中,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温芫。
他的眼神比清醒时直白太多,明晃晃地写着对她的渴求和欲望。温芫倒是注意到了其它的事情——他一向整齐而一丝不苟的头发微乱,虽然脸上没什么伤口,可还是多了几分凌乱的战损美感。
温芫忍不住伸手把他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可这动作就像是个开关。
丁麓握着她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扯入自己怀里。温芫骤然落入被他的气息和体温织成的领域,没来得及反应,丁麓火热的唇就压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还没吃到,阿芫不行啊。感谢在2021-10-07 16:52:31~2021-10-08 16: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曜日曜69瓶;又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钓手竟是我自己男人关键时刻得有用。
呼吸交错,一阵火焰“轰”地席卷了丁麓本就不甚清醒的大脑。
他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接吻——除了上次那个蜻蜓点水的嘴唇碰触——这感觉让他实在有些意外。
该说是过于刺激?但依然让人难以抗拒。
他依循本能攫取,新奇地探索。舌尖相触的瞬间带起电流,传递到四肢百骸,让丁麓忍不住更深地拥紧温芫。
温芫却轻轻按在他覆盖着纱布的肩膀上,把他推开一点:“丁麓。”
火光把她的眼睛染成金色,清澈见底,那些细光的碎片在她瞳仁中闪烁:“你确定……”
显然他烧糊涂了,她可不想当那个趁人之危的人。
可丁麓很快用唇堵住了她的话。
温芫心里叹气,手中微微用了点力,想把他推开。
可丁麓却伸手握住她的,用的还是受伤的那个——他在她唇上模模糊糊地开口,带动她的唇瓣震动:“嘶……别推,很疼。”
温芫气笑了。
居然用苦肉计?她刚要张嘴谴责,就被他的舌尖乘虚而入。
丁麓果真无师自通又无耻地使用了自己清醒时绝不会使用的技能,温芫一动手推,他就在喉咙发出吃痛的低哼。
温芫哭笑不得,又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力道又不敢太实。
她被男人健壮有力的手臂紧紧拥在怀里。
丁麓微微皱眉。她身体很柔软,与强大的人格相比,她的身体太柔软了些。
她的身躯也很娇小,被他抱在怀里时,甚至有些出乎他意料。
明明他们两个是那么势均力敌,在他心中,她一直是强大的、可靠的。
原来她的身体这么纤细、这么柔弱吗?丁麓一边模模糊糊地想,一边确认丈量。
火光噼啪,男人的身躯烫在皮肤上,让温芫有种他比火焰还要炽热的错觉。
手掌下的肌肉如此遒劲有力,剥去文明高贵的自持外衣,回到生命最本真的形态。
温芫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耐心似乎都用在了丁麓身上。
他像是火焰裹挟她,将她席卷燃烧,拖着她沉沦。
不远处,两道火焰猝然交融在一起,木柴发出噼啪的一声响,被温芫低低的惊呼声盖住。
一切被火焰吞噬,化作一片狂乱的光影。
被烧得炽热的融化松脂沿着烧红的木柴缓缓下滑,最终聚集得太多,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烤得酽熟的香气在相对密闭的空间中蒸腾,这是一种带着温度的迷乱气息。
火焰的交缠是有声音的,与喘息交织,在山洞中混响。
其实退烧药已经起效了,丁麓的理智渐渐回笼。可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激起了更狂猛的浪潮。
他看着怀里的人以从未见过的表情看向他,以从未听过的语气唤着他,以从未有过的亲密姿势攀住他,一切理智都像是冷水滴入烈火,轻易就蒸发殆尽。
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成了虚无,只有这温度是真实的,这火焰般的温度。
他沉沦得更深,像是要让两人彼此融入对方的灵魂。
丁麓前所未有的确定,他需要温芫,他想要温芫。
他只想要温芫。
那些童年带来的伤痛,被困缚了近二十年都无法使他屈服,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
但他也证实了,他的确不依靠任何人,但是他是可以需要另一个人的。
丁麓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残缺之处,所以他不会说,温芫使他完整。
就因为如此,他对她的渴求、需要,都是发自灵魂深处,不带任何负面情绪、悲观色彩、或是病态的请求救赎。
他只是单纯地需要她。
而现在,丁麓微微垂着眼帘,看向那双浅色的眼眸,想要透过这注视触及更深的地方。
她的心底,她的灵魂。
他希望他们像是平原上的双生树,枝叶层叠,根系相连。
丁麓声音略显沙哑地唤她。
“温芫……”
晚些时候,温芫灵敏的听力发挥了作用,她听到了直升机在远处嗡鸣。
赶到附近唯一一个可供直升机降落的空地时,正赶上直升机也落了下来。
还没停稳,螺旋桨还在卷起狂风,泽塔和老三几乎同时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
CEO没下来,弯着腰半直立在舱门处,手搭在头顶的机身上往外看。
泽塔冲到温芫面前,动作有些粗暴地捏着她的肩转来转去观察。
忽然他的手臂被抓住,丁麓冷脸:“你太用力了。”
温芫拍了拍他的手腕,安慰:“没事。走吧。”
泽塔这会儿也想起自己披的是瞬的皮,按捺下心头焦躁,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这个,他转身带着几人上了直升机。
看到温芫走来,一直观望的CEO不爽地啧一声:“你是什么怪物?”
看起来她比他们的伤都轻。
温芫进了直升机,有些意外:“你们居然能搞到AW119Kx?”
单发直升机中,AW119Kx是唯一能装载两副担架的高端救护用机型。
CEO冷哼一声,没说自己是怎么豁出老脸才从朋友手里借调出这台直升机的。
等回到牡丹国,这笔钱必须得找温芫报销,包括他的精神补偿。
丁麓坐在温芫旁边,很安静。
一飞机的伤员们都只经过了简单处理,尤其CEO,几乎刚到沃格勒就马不停蹄地去联系飞机搜救。
这会把两人接好后,另外三个放下心来后,也觉得精疲力尽。
等直升机到了沃格勒,医护人员打开舱门,无语地看着五个人。
不是说只有两个伤员吗?
医院里,几个人缓过来后,看着惨兮兮的彼此,忍不住想笑。
笑完又咬牙切齿。
洋甘菊国地广人稀,基础设施显然不如牡丹国完善。比如监控,就没有牡丹国分布得那么广。
所以铁路局和警方的人来了又走,就一个结论:暂时没有发现关键线索。
这次事情发生得蹊跷,显然有人在铁轨上动了手脚。
要说不是丁梦或是韩英,简直是天方夜谭。
CEO显然也火大了起来,他还真是很久没受这样的伤了。他阴恻恻地:“我记得洋甘菊国可没有禁枪令。”
泽塔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太过明显,CEO龇牙冷笑:“干嘛,和平使者。都被袭击了,至少得有能力自保吧?”
“你说的没错。”泽塔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但是你有洋甘菊国的持枪证吗?”
“再说,你的档案能允许你搞出这样的事?”
雇佣兵的身份敏感,要是在他国境内搞出什么乱子……那可不是引渡那么简单。
CEO骂了句脏话,这不是任人宰割吗?
“时间还赶得上吗?”
老三却始终记着小少爷的正事:“现在……我们还来得及过去吗?”
温芫云淡风轻:“你们没看到新闻吗?因为大火阻隔交通,导致部分与会人员无法按时到场,博览会延期三天。”
这倒是意外之喜,看来他们还有三天的时间从沃格勒赶到首都。
“不过……”温芫淡淡一笑:“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们这边福大命大,居然全员幸存。
阿晟和机长还在昏迷,不过经过手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而副机长骨头断了几根,显然是没法出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