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两个姐姐自然也聊过这件事,想法跟温芫不谋而合。
“杨家想要明哲保身,可本来杨景黛远在帝都,这火不该烧到她身上才对。”
时雨接话:“除非这火会烧到她们。”
“你的意思是……这事儿跟杨家还真有关系?”
蒋枫晚看向时雨,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敲:“那杨景黛选择自爆是为什么?”
“跟杨家有关系,但不是帝都杨家,是海城杨家。”
温芫叹口气起身:“就算丁梦她妈想要瞒着丁英芬,可老太太那时候才是丁家掌权人,哪那么好瞒住?”
只有一种可能——她没有亲自下手,而是让自己的盟友下了手。
而她只负责蒙蔽丁英芬的视线就好。
真是让人胆寒的家族内斗,姐妹相残。
“这下丁梦是彻底出局了。”
时雨点评,虽然之前丁梦就已经差不多被夺走了继承人的身份,但说不定沉寂几年,还会在集团里管个底层的公司,勉强衣食无忧。
可现在……
整个丁梦一家都要被从集团里剔除了。
“我听说她母亲从前几年开始就半隐退了,身体比丁老太太还差,所以才叫丁梦掌权了这么久。”
蒋枫晚拿起眼前茶杯抿了一口:“反正现在这状况……”
丁氏可以说是大动乱了,只看丁老太太的雷霆之怒什么时候降下。
丁梦这次别说翻身了,就光是被逐出丁家都算是轻的。
而且她这次对丁麓下手未遂,掺和在里面的韩家都受了波及。丁麓母父双双殒命,海城杨氏怕是在劫难逃。
难怪帝都杨家紧忙递来消息,表示跟自己无关。
“要变天了。”时雨总结。
温芫起身,拿起手机出去。
她想打给丁麓,可号码调出来迟迟没按下去。
丁麓现在这状态,会不会愿意见她还是个问题。
难保她的出现会让他心情更差,毕竟在对方心里,她是个骗色又不娶的渣女。
CEO鬼似的出现在她背后,幽幽问:“被拉黑了?”
温芫坐在窗台上,横他一眼:“家住海边,管得这么宽?”
CEO却向前一步,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窗台上,看上去很像是个拥抱的姿势。
那双在阳光下显出奇异金色的眼睛看着温芫:“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
温芫抬眼看他。
佣兵脸上带了三分懒洋洋的笑容:“我可比那些小屁孩成熟多了,活好不粘人,不试试吗?”
温芫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浅色眼眸中倒影出佣兵成熟俊朗的脸。
CEO本来就是随口一扯,没想到她居然好像真的开始考虑起来了,眼神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认真。
温芫忽然凑近,端详他的眼睛。
CEO没有半点要退开的意思,垂眼看她。
两个人的呼吸撞在一起,空气中碰出暧昧的气息。
但谁都没有再往前一步。
温芫看着CEO,嘴角忽然极慢地勾起了一道弧度。
真的是极慢,简直像是慢动作,莫名带了些磨人的意味。CEO看着那抹迷人的浅笑,数着自己的心跳。
他听到温芫声音懒懒地问他:“有多好?”
说着,她抬起手,像是要抚摸他的脸似的。就在她体温与他的交融瞬间,温芫卡着他胡子拉碴的下巴把人推开。
“老光棍,”温芫轻松从他的围困中脱出:“朗说你是工作狂,根本没谈过几次恋爱。”
她一边沿着走廊离开,一边回头嗤笑:“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CEO:“……”
该死的特工头子,把他卖了个底儿朝天。
温芫最终还是决定去丁麓那边看看。
渣女都当了,娶都娶不了了,总得关心一下吧。
就算不是男女朋友,好歹也是工作伙伴不是。
来开门的是阿晟,看到温芫的瞬间,表情也挺复杂,显然,他也是知道两个人之间的事的。
阿晟为难地看着温芫:“温小姐,少爷他……”
温芫打断他:“他说了不想见我吗?”
“那倒没有。”阿晟看着温芫犹豫了会儿,最终让开,让她进来。
楼上老三听到动静也走下来,看着温芫的眼神就像是看个负心汉。
……好吧,她的确也是。
可眼瞧着温芫站在楼下,三嬷嬷还是叹口气:“温小姐,劝劝少爷吧。他不愿意吃饭……”
温芫闻声走上走上楼梯,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淡声说:“你有空吗?去给我跑个腿。”
老三的眼角直抽,这还没当少奶奶呢,使唤人就这么顺口了吗?
但事关少爷,他还是应了一声,记下温芫让他买的东西离开。
半小时后,温芫敲响了丁麓的门。
她轻声唤:“丁麓,是我。”
本来不光是阿晟和老三,就连温芫自己都做好了会被拒之门外、或是至少被冷落几小时的准备。
可她声音刚落,屋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门打开时,三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然后温芫就被一阵大力猛地拉进了门。
老三担忧唤一声:“少——”
门重重在他鼻子前面关上。
老三:“……”
行吧。
温芫由明亮的走廊骤然落入黑暗,就如同她从微凉的空气骤然落入温热的怀抱。
丁麓个子太高,抱着她的时候,温芫被他的身影和气息整个笼罩住。更别说他犹嫌她太过窈窕,抱不满怀抱,用力将她压向自己的胸膛。
温芫一只手环住他的背,将另一只手里的袋子抖得哗哗响:“来吃点东西——你屋里有阳台吧?”
两个人最终坐在丁麓的阳台上,一起吃了从便利店买来的饭团。
丁麓很沉默,看起来也瘦了一圈,显然这几天他也很不好过。
温芫看着他,心头涌上愧疚。
她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他。
她也……没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没有闹脾气,而是顺从她的意思,默默吃着这些便利店的食物。
他们两个第一次吃饭,温芫就是带他去海堤旁吃这些。
温芫看着他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丁麓吃饭团的动作停住,没看她,只是垂着眼睛看着地面。
半晌,温芫才听到他声音干涩地吐出几个字:“我都想起来了。”
“我想起……我为什么会讨厌女人了。”
第159章 翻车竟是我自己男人不要总搞突然袭击。
他想起了父母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从他出生就开始照顾他的、与他比忙碌的母亲父亲还要亲近的保姆把他绑架了,向丁家索要天价。
这事儿搞得整个丁家大乱,母亲和父亲二话不说付了赎金,顺利得到了对方给的地址。
然后就在前去接丁麓回家的路上,出了事故而亡。
温芫想到丁老太太对丁麓的态度,内心叹了口气。
难怪她对丁麓的态度那么矛盾,一边在他被丁梦被欺负的时候轻描淡写地处罚丁梦,一边把自己最得力的保镖给丁麓。
不只是之前老三说的原因,她内心对于丁麓的情绪应该也是复杂的。
一方面觉得他从小失去双亲可怜又心疼,一方面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却因为这孩子而死……
温芫的推测确实是丁英芬心中所想。
人心是复杂的,很多时候明知道那不是他的错,可看到那张脸时,丁英芬还是会想起自己的女儿。
好像前一天她还被自己抱在怀里,笑得甜甜地撒娇让妈妈梳头,转瞬间,那个小时候乖巧、长大后意气风发的孩子,就成了一坛白色的灰尘。
薄薄的骨灰坛,就阻断了深沉如海的血脉情分。
丁英芬年轻时失去了挚爱,独自拉扯大两个孩子。
当两个女儿终于都能独当一面,尤其丁麓的母亲已经能接过丁家的重任,却因交通失事而死。
白发人送黑发人。
丁英芬的一生失去太多,她甚至觉得上天似乎就是想让她变成一个孤家寡人。所以她对仅剩的亲人们格外珍惜。
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因为丁梦的恶行下决心惩治的原因。
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像是傻子似的被耍了二十年,而凶手竟是这世上与她血脉最亲近的大女儿。
为了权势,她居然杀死了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想到葬礼时大女儿悲痛欲绝的样子,丁英芬内心满是冰冷的寒意。
丁麓现在没心思去猜测别人的所思所想,他仰头干了一罐啤酒,温芫侧头看着他,问:“所以……”
话没说完,丁麓伸手扯住她的手腕,略带粗鲁地把她拽到自己腿上坐着。
温芫被他猛然的侵略性惊了一下,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这动作好像让丁麓很满意,他用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更紧密地压向自己。
温芫内心叹气,想着他现在心情不好,就没计较,继续问:“所以你说你记起来了,是说绑架你的时候,她虐待你了吗?”
“不……”
丁麓冷笑,丁梦她妈又不缺钱,绑架什么的只是个幌子。
她的目的,一直就是要用“事故”害死自己的妹妹妹夫而已。
“我父亲当场死亡,我母亲在被送到医院后昏迷了三天后死亡。”
丁麓语气很平,像是在说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丁家当然不可能只由他们夫妻俩去接丁麓,把二人送到医院后,自然有人把丁麓从指定地点救了出来。
于是他被他的大姨,也就是丁梦的母亲抱着,到重症监护室看自己濒死的母亲。
妈妈浑身上下都是伤,艳丽的脸彻底毁了,长长的伤口纵贯整张脸。
大多数部位都被纱布覆盖,但淤紫和蜈蚣似的被缝合的伤口,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还是过于恐怖。
本来被绑架丁麓就已经受到了相当的惊吓,还没等被救出来就发起了高烧。此刻昏昏沉沉中又看到这难以承受的一幕,更是浑身发抖。
他下意识地把头埋进身后大姨的脖颈间,试图躲避这冲击力过强的场景。
大姨并没有强迫他继续看着面目全非的母亲,黑暗中,他听到女人的轻笑声。
像是灌注了无边恶意,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快意笑声。
丁麓昏了过去。
高烧,或是对自身精神的保护使得他丢失了这一幕的记忆,但潜意识却记住了这种极度的恐惧和厌恶。
他开始抗拒女人的碰触,到后来发展到哪怕被碰到衣角也会恶心得呕吐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被保姆绑架诱发了他的心理创伤,可实际上是来自于至亲的恶意。
温芫静静听他说完,在傍晚凉风中拥住他。
丁麓顺从她的力道,环着她的身躯,将头放在她肩膀上。
两个人静默相拥,像是想要摒弃语言将自己内心那些无法言说的话语传达给对方。
温芫手指轻轻抚摸丁麓的黑发,感受到对方少见的脆弱无力,他仿佛想要从这怀抱里汲取一些什么,力量,或是温暖。
“你来找我……真是太好了。”
他声音很闷地从温芫颈间传来,熟悉好闻的气息带着体温萦绕在温芫身边。
“对不起。”
温芫实在没想到结果是丁麓给她道歉,愣住。
“我……从小就没拥有过什么。”他声音很低,带着共鸣的振动:“想要的也很少……可是你,只有你……”
“我不想也失去了。”
他扣紧手臂,牢牢地抱着温芫,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我不需要那么多,只要能看到你,就足够了。”
“别离开我。”
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唤着温芫的名字:“阿芫,别离开我。”
“……”
温芫沉默几秒,回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对婚姻不感冒,也不想被束缚。因为温芫不轻易许诺,在她的心里,诺言是牢不可破的。
只要许下,就必须要遵守。
所以这句承诺,对于温芫来说,比轻薄的红色小本还要郑重。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对其他人许下过这样的诺言,这让她开起口有些艰难,可温芫并不后悔。
显然,丁麓也察觉到了她语气的认真,他抬起头,在黯淡天光中看她的眼睛,抬起手捧住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把唇瓣凑了上去。
他先是轻轻亲了亲温芫的下巴,随即是她的鼻尖——在傍晚的天空下,她挺翘的鼻尖就像是兰花瓣的尖端,纤细秀美。
温芫垂着睫毛看他,没有阻止,眼神安抚。
这让丁麓稍微放了点心,看起来她并没有因为这阵子他的冷淡而生气。
说起来,上次他和温芫在山洞中亲密接触时,他烧糊涂了,记忆都是零碎的。
可现在,他终于能细细亲吻她。
丁麓的吻没有任何情欲意味,但温柔缱绻,满是爱意。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她的双眸,最后落在温芫的唇角。
温芫当然回应他,像是纵容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唇齿厮磨间,无论是气息的交换,还是追逐嬉戏的舌尖,都让人难以言喻地心悸。
丁麓闭上双眼,沉沦在付出爱意和收到回馈的喜悦之中。
当晚,温芫没有离开。
她合衣躺在丁麓床上,凝眸在黑暗中以目光描摹他略显疲惫的睡颜。
这几天的事情,真是对丁麓造成了相当大的折磨。要不是温芫来了,他还不知道要在房间里消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