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也包括温氏几个核心产业之一。
他刚到温氏的头两年,出去行走,还有人暗戳戳地嘲笑他是以温芫前夫的身份混到了温氏集团里。
但这些年来,见识过他本事之后,这些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何况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与丁总裁和池画家相比,温芫对盛雁鸣的态度实在跟对其他人没什么差别。
两个人关系暧昧的传闻逐渐销声匿迹。
盛雁鸣一边忍着恶心,一边就着蜂蜜水吞下解酒药。
他其实没想那么多,也不是为了生意,只是单纯想喝酒。
那边温芫却顿了顿,从文件后抬起头看他,皱眉:“你最近去看医生了没?”
盛雁鸣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猜到了症结上,当即苦笑。
“太忙了,”他疲惫揉了揉眉心:“等帝都那个项目拿下了再……”
温芫直接打断:“等这项目结束你去休个假吧。”
顿了顿,又说:“但记得度假的时候也要预约,按时跟医生视频。”
盛雁鸣漫不经心垂下眼,没回答。
“卖身”给温芫八年,也就说明那件事过去八年了。
把杨书雅送入大牢后,他就如约去看了心理医生。
可他的事业到底还是从零开始,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工作上,这治疗也就不怎么定时了起来。
盛雁鸣醉心工作,满脑子都是业绩,忙起来连饭都想不起来吃。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去看心理医生,只要每天保持忙碌,用其他东西塞满脑子,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所以他努力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忙,可以说温氏的迅猛发展,很有他出的一份力在里面。
但那些情绪和伤痛到底也会有反扑的时候,而且每次都迅猛无比,所以他学会了用酒精镇痛。
看起来卓有成效,但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有时候盛雁鸣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压根就是害怕去见心理医生。
因为每次去接受治疗,都意味着他要重新回忆那段不堪过往,把伤口血淋淋地撕扯开展示。
但温芫这次态度很强硬。
项目圆满完成的当天,温芫专属的贴身保镖兔子小姐芮娅就出现在盛雁鸣公司楼下,拉开加长豪车的车门。
盛雁鸣哭笑不得:“总得让我回家拿点东西吧。”
“都有,”
芮娅面无表情:“老板嘱咐给您全买了新的,上车吧,两个小时后航班就起飞了。”
盛雁鸣:“……”
这是度假还是绑架啊?
他刚要认命上车,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盛雁鸣看着闪动的名字,有些意外地接起。
那边语气急切地说着什么,盛雁鸣却始终没说话。
男人瘦高的身影像是一棵干硬的枯松,沉默地伫立在风里。
温芫晚上回家,门一开,管家就迎了上来。
八年时光在他身上也留下痕迹,昔日邪魅中带着意气的红发男人气质内敛沉淀了下来。
那双狭长的苔绿色眼眸沉静,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优雅而成熟的魅力。
管家轻车熟路地帮温芫脱下外套:“盛总来了。”
温芫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负责“押送”的芮娅早就告诉她发生的事情。
也是她让兔子小姐听从盛雁鸣的吩咐,不管他要去哪,都由着他。
没想到他倒是直直跑到她家了。
显然他的心绪很乱。
毕竟就算八年前,他走投无路地来找她时,都只是默默听从安排,住进了员工宿舍。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杀到她家里。
温芫对管家点点头,对方依然挂着温柔的微笑伸手,轻轻从她耳朵上摘下红宝石耳坠,才转身抱着她的外衣离开。
耳朵上的重量陡然消失,人都跟着轻松了。温芫走向高大瘦削的背影,站在了沙发后面。
整个晚上都像是木头人似的盛雁鸣却察觉到了她的归来,声音喑哑:“她死了。”
她,他的母亲,盛敏。
温芫垂头注视他漆黑的发顶,没说话。
这个名字被她遗忘太久,她甚至花了两秒才想起那张阴沉严厉的脸。
这八年来,盛雁鸣没再回那个家过。盛雁临高中毕业被温芫安排出国留学,当然资金是用盛雁鸣预支的工资。
他每个月都会给父亲打生活费,刚开始是盛敏看着大约会嗤之以鼻的数额。随着这几年越走越高,金额也逐渐上涨。
当然,是正常范围内的,不会影响他的生活。
他也没给家里打过电话,只是用打钱尽赡养的义务。
但盛家也是联系过他的,不管是盛敏还是于震,在最初两年当然也狂轰滥炸过,后来被他通通拉黑。
盛敏的性格刚愎自用,当然做不出温秀梅那种上门撒泼的行为。看他铁了心要断绝联系,也就渐渐不打电话了。
直到今天为止,他已经五年没接到家里的电话了。
这次还是盛雁临打电话过来,他才知道盛敏的死讯。
盛雁鸣继续开口,似乎毫不在意温芫是否回应,只是找个人倾诉罢了。
他苦笑:“我应该恨她。”
压抑的童年,各种精神暴力充斥在那个豪华却冰冷的家里。父亲的啜泣,母亲的喝骂,弟弟的嚎啕哭声。
他一直在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样子,可始终得不到盛敏的肯定。
只因为他是男孩,这就是他的原罪。
成年后,他努力工作的成绩不被放在眼里,盛敏反而一门心思想让他攀附杨书雅,让家庭的阶层提升。
甚至他被杨书雅骚扰,甚至强迫,盛敏都视而不见。直到他把杨书雅告上法庭,盛敏才终于正视了这件事。
但不是站在自己儿子这边,而是怒斥他伤风败俗。
就是这件事让盛雁鸣下定决心,从盛总变成了温氏的打工仔。可以说他的不幸,大多数都是盛敏造成的。
可现在她死了,他并没有感觉到解脱。
“我明明应该恨她,可这些年来,我更多的是恨自己。”
也许是当被害者太久,他甚至不记得要恨加害者。
离开盛家,与其说是对盛敏充满恨意,不如说是生物的趋利避害本能——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彻底与原生家庭割裂,一辈子就废了。
盛雁鸣的手指插入自己的头发,声音发闷:“可现在想起她,我只想得起小时候她带我和小临去游乐场的场景。”
那是他小学一年级的第一次考试,双百。作为奖励,盛敏带着全家去了游乐场。
那是属于童年的、为数不多的闪光记忆,那时的盛敏脸上还没有冷硬的线条,抱着他坐旋转木马时,她眼中闪动的光都是柔和的。
盛雁鸣得到盛敏死讯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循环播放这个画面——油彩绚丽的木马上,抱着他温柔笑着的女人。
母性是伟大的,这认知也是奠定这个女尊世界的基础。
无论如何,盛雁鸣都是盛敏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而这,大概就是他始终无法恨之入骨的原因。
“我是不是太软弱了?”
面对沉默无言的温芫,盛雁鸣反而更加安心,仿佛面对的是供人倾诉的树洞。
“她只把我当做换取家族利益的筹码……但我还是……”
盛雁鸣内心撕扯,他觉得自己应该内心快意,可始终有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心头。
他之前以为这是盛敏带来的阴影,可得知她的死讯后,依然沉甸甸地堵在胸腔里。
“我对自己很失望……都到这一步了,我似乎还是在怀念那些虚无缥缈的、灵光乍现似的母爱。”
盛雁鸣自嘲地笑了笑,一直没开口的温芫却突然说了一句:“没关系。”
你已经走出那一步了。
你已经勇敢地离开那个家,负担起了自己的人生。
那么爱,恨,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不可能一直坚强下去,偶尔软弱,也不必苛责自己。”
更何况,面对的是至亲,是把自己生出来的人。只要不让自己重蹈覆辙,陷入泥淖,那其实情绪如何,也都并不重要了。
温芫语气很淡,像是在阐述什么自然定律。
她绕到侧面沙发前坐下,接过管家端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
盛雁鸣抬眼,好笑地看着她:“可我看你一直都挺坚强的。”
温芫垂眼,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她不能说,她的坚强也是一次次磨砺而成的被动技能。
毕竟,牵动盛雁鸣情绪的是生养他的母亲,而生养她的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所以她一直都感觉不到与世界的连接,以及归属感。原世界如此,这里更甚。
她一张白净如玉的小脸在茶香袅袅的蒸汽中浮沉,垂眉敛目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出离尘世。
盛雁鸣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冲动,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翻滚,他倏然开口:“如果……”
如果当初我对你好一点,我们现在会不会还在一起?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大门打开,一阵凉风卷着醇厚低沉的声音刮了进来:“芫芫?”
这声音很好听,可比寒风还迅速地让盛雁鸣清醒了过来。
温芫回头,看到丁麓带着阿晟走进来。她对他露出个温柔笑容:“你来了。”
盛雁鸣看到那笑容,微微一怔,忽然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崩解了一般。
不疼,说不出滋味——像是堆成了一座沙塔,怕它塌掉小心翼翼地守着,可毫无征兆地,它就崩塌了。
不能用疼痛形容,更多的是一种骤然袭来的、排山倒海的无力感,以及一种莫名的释然。
丁麓看到盛雁鸣,显然也很意外。
他一开始也很在意盛雁鸣的温芫前夫身份,可后来发现,这人除了在工作上之外,似乎的确不掺和进温芫的私生活,也就那么去了。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盛雁鸣出现在温芫家里。
温芫回头看盛雁鸣,眼神探寻:“如果什么?”
她眼中的盛雁鸣深色平静,眼神也是淡淡的,就像是一贯的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要不是之前因为盛敏的死,他的真实情绪泄露出来,温芫几乎要以为这工作狂是机器人变的。
盛雁鸣深深看着她,把一切情绪重新收好,掩藏在戴了八年的假面具后。
他微微笑了笑:“如果北玫瑰洲总裁实在没有人选,那就允许我毛遂自荐吧。”
从温芫家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寒风瑟瑟,盛雁鸣裹紧了大衣。
他回头望向温芫的大门,上面的花纹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默下来的程度。
他的确没有进过温芫的家,但是每当痛苦彷徨到不能承受时,他都会无意识地走到这里,远远看着大门。
可也就到此为止了。
盛雁鸣收回眼神,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穹,心头猛地涌上巨大的情绪,瞬间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是关于盛敏?还是关于温芫?
盛雁鸣自己也不清楚。
他承受不住地靠着墙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自己臂弯中,发出压抑的悲声嘶吼。五分钟后,他从臂弯中抬起头,撑着墙站起身,表情重新归于平静。
平静到空洞。
盛雁鸣没有再看温芫的大门,转身伴着寒风消失在了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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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番外·贝森你问了我的名字,却从来没叫过。
温芫下飞机时一眼就看到穿着麻灰色大衣、模特似的等在一旁的人。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十年前刚穿越过来的那一天。
那时候她站在酒店礼台上,身边站着长身玉立的男人,精致绝伦的侧脸被灯光照出一圈光晕。
就像此刻,机场的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简单却质地上佳的衣装裹着高挑完美的身形,以及骄阳般夺目的脸庞。
盛雁鸣。
温芫晃神一秒,随即醒觉——不是盛雁鸣,是他那个倒霉弟弟盛雁临。
毕竟盛雁鸣早就换了风格,完全成了冷淡的打工狂人。
果然,飞机下的人看见她从舷梯上走下,立刻露出一个夺目笑容。
“姐姐!”
认清楚人后的温芫毫不留情地回答:“快三十的人了,就别搞这些撒娇卖萌的称呼了。”
盛雁临被她怼了也一脸习以为常,明明已经五六年没见,却还是一脸的自来熟。
他小跟班似的走到她身边,甚至暗戳戳地挤走了温芫身后的特助露娜。
露娜下半张脸依然带着使她获得“笑面虎”称号的甜美微笑,上半张脸上的眼睛却大大翻了个白眼。
这次出差北玫瑰洲,该死的独眼龙芮娅一听到消息就假装勤奋工作,躲到太阳花洲去了。
露娜当即觉得不妙——毕竟在北玫瑰洲,自家老板惹上麻烦太多了。
不说自己的老东家,粘人功夫一流的老狐狸贝森,还有美梦邮轮的少东家——不,现在应该是正经的总裁了——RICK。
这还是商场上的人,其余的还有玫瑰国安局的顶级特工泽塔,和那个难搞的佣兵CEO……
露娜已经开始头疼了,哪怕是让那个滑头的红发管家杰拉德来替她头疼也好啊!
可这货已经先行一步跑到南玫瑰洲收拾金珊瑚岛上的房子了…
想到这,她看向殷勤的盛雁临,突然心中升腾起幸灾乐祸。
笑吧,小伙汁,你也就能笑这么一会儿了。
温芫瞥了一眼盛雁临,果然是亲兄弟。他现在看起来,就跟当初跟她结婚的那个精致到头发丝的盛雁鸣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