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掌心托着茶盅,明明一副悠闲自得姿态,却无端给陈氏一种将万物玩弄于股掌的深不可测。
陈氏忍着害怕,抖着声音:“侯、侯爷,您今日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安北侯的脾性向来捉摸不定,他极少待在京城,陈氏对于他的了解也仅限于坊间传说、后宅命妇们的闲谈,除了这些道听途说,她亲眼所见的,也就是上回太后寿宴上那场大闹。
想起那日的惊险,陈氏浑身又开始冒冷汗。
连太后的威仪都不放在眼中,这煞星来她明家做什么啊,难不成是赐婚的事定下来了?
陈氏心中一凉,惴惴不安。
虞砚轻啜茶饮,直到将一杯茶饮完,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盅,抬眸看向面前二人。
开口的是陈氏,站在前面的也是陈氏。
那位信国公倒是窝窝囊囊缩在自己的夫人背后,装哑巴。
虞砚指着自己座下,低声笑了笑,“本侯来贵府做客,理应坐在客位才是,实在是坐这个位置习惯了,一时疏忽,占了公爷的位子,实在抱歉。”
说着就要站起来。
陈氏连忙摆手,“您自然要坐主位的,我们坐在下面就好。”
说完像是生怕虞砚真的起来让位,赶紧拉着丈夫在客位就近坐下。
虞砚眼含笑意,微微颔首,“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您今日……”
“哦,对,”虞砚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手边的桌上,修长的手指在信上点了点,“前些日子郊外匪患横行,肆意掠夺了不少来往客商的行囊,本侯带着人剿匪,在他们的老巢缴获了大批财物。”
“下属清点货物时,发现了这个。这似乎……是你们家的东西。”
陈氏抻着脖子往他手下看,看到那薄薄的一张,心顿时高高提起。
有些事情在脑子里串起来了!
明迟朗回京那日说遇到山匪,恰好从来凉州寄回来的婚书也被截了,那时她还半信半疑,眼下安北侯亲自透露确有此事,并且将一封信送了过来,这只怕就是那封丢失的婚书了!
陈氏大喜过望,脸上露出激动与兴奋的神色。
毁了婚书,那么明娆与王骏阳的婚事就可正式作废,再赶紧定下妘儿的婚事,她的女儿就不用嫁给眼前这个阎罗了!
她唤来仆人上前去取安北侯手里的信。
可虞砚却按着信不松手。
陈氏脸上的笑容微僵,“侯爷?”
男人似笑非笑,棱角分明的指骨并在一起,夹起信晃了晃。
他在夫妇二人紧张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开启信封,抽出里头的一张薄纸,抖开。
陈氏站了起来,急道:“侯爷!此物乃我明家私物,您不可……”
“不可?”男人淡声打断,眉梢扬起,“本侯早已看过了,不然如何得知这是你家的书信?”
陈氏哑口无言。
虞砚敛眸,视线落在纸上。
“订婚契书,明娆……”他轻笑,“这位叫明娆的姑娘,不知是贵府的哪位姑娘?”
陈氏脸色难看,她没答,倒是一直当哑巴的信国公此时突然开口,结结巴巴说道:“是……是我的二女儿,自小长在外面的。”
“哦?公爷还有另一个女儿?长在外面的……”男人轻叹一声,“出身不太好,想必是不如嫡出的大姑娘知书达理,秀外慧中。”
听他口赞明妘,陈氏整个人如坠冰窟。
被安北侯记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难不成婚事当真就定下了?虞砚真的盯上了她的女儿吗?
陈氏被吓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虞砚话锋一转,又说起明娆。
“原来状元与贵府的二姑娘早有婚约,怪不得上回本侯见着他们在一起说话。”
陈氏一愣,“是何时的事?”
“日子记不清,大约是个下雨日,在醉香阁。”
怎么偏偏被虞砚看到了呢!陈氏暗自焦急。
“侯爷,您莫要误会,这封婚书已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