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拍公子马屁,都恨不得口吐莲花。偏她反其道而行之,只用最简单的字,便叫公子消了气。
这份胆量与见识,着实是小厮们典范!
他心里那点鄙夷登时只剩崇拜,狗腿地望着苏锦,就差直接拜师求艺。
沈原斜睨了一眼,见闹腾的淮安又缩成了鹌鹑,这才微微扬起下巴,“如此,我且问你,我与这画里的人,谁的姿容更好?”
“嗳?”
苏锦万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这下不仅颧上泛红,捏住郎君素腕的手犹如烙铁,隔着衣袖,都叫沈原知晓了她的羞。
“这......”
“说实话。”
苏锦一顿,眼皮低垂,声音低的近似于无,“自然是沈公子。”
美人在骨不在皮。
工笔有限,便是得他真容,也难分其神韵一二。
“听不见。”清冷的音色一字一顿。
苏锦咬牙,又高了声。
可她骨子里便是个温柔有礼的,便是大声说话,听起来也依旧柔和。
犹如拿着羊毫轻扫过宣纸,落在耳里,无端的发痒。
“原来你也知道?”
沈原故意反问,察觉到落在腕上的手指开始发颤,才又正经道,“京都里爱慕我的女子多不胜数,嫉恨我的郎君更多,我若怕流言,哪里还能出门。”
“诚然,我看旁人一眼,或是与女子说上几句,总会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乱嚼舌根。但流言便是流言,作不得真。”
他说这话时,明媚的阳光正穿过树枝绿叶,细碎漏进那双脉脉多情的丹凤眼。
光线明明暗暗,也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傲气。
“沈公子说得没错。”
苏锦眼中诚恳,徐徐劝道,“但公子磊落,世间人心未必光明。三人成虎,自古多不胜数。苏某只是怕坏了公子大好姻缘。”
“大好姻缘?”
沈原略一沉吟,便知晓她说得是谁,他垂眸想了想,再抬头时,刚刚还冷冽的眉眼恍若湖面被春风晃过,波光潋滟。
“既是怕坏我姻缘,这会还拉住我作甚?”
腕上的手指闻言缩得飞快,苏锦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处,“对不住。”
她面上红得发烫,却也知道认错时要目色坚定。
瞧在沈原眼里,便是她别扭地注视着自己,明明羞得快要晕过去了,却仍强忍着立直腰背。
那双黛眉下的眼,亮晶晶的。偏眼角又泛着红,与她颧上的羞意连成一片,怎么瞧都是受了委屈的小猫。
沈原心里暗笑,面上不动声色。
“算了,我也不是难为你。你既然不愿,我亦不强求。”
衣袖轻甩,沈原转身,“淮安,还不跟上。”
“公子,小的瞧苏姑娘都快羞哭了。您说好好一个女子,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她这样的,便是大晋也找不出几个。您说,大人到底看上苏姑娘哪了?”
自出了木门,淮安就像只聒噪的廊下雀,嘀嘀咕咕说个没完。见沈原不搭话,也就歇了心思,过一会又道,“公子,柳公子约了您明日去踏青。”
“嗯。”沈原心不在焉。
淮安顿了顿又道,“小的还打听了,那日去找苏姑娘的是宋太尉的庶子,听说明柳公子也约了他。”
如墨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又没了话。
淮安小心万分,问得谨慎,“公子,那咱们还去不去呀?”
游廊下候着的小厮已经掀起了珠帘,沈原一脚才跨进房里,忽得又转身,阴晴不定地瞧着懵懂的淮安。
“公子?”
灿若星辰的丹凤眼里浮出一丝狡黠,“原没发现,你小子竟是个有脑子的。”
他怎么就没想到,除了叫她脸红,还可以弄哭苏锦呢?
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似是有了倾泄的出口,沈原双眉舒展,“去,有热闹为什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