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年岁尚小,瞧着还不大明显。
一旁的婄云瞧着,又觉着眼眶有些发酸,眼中透出几分怀念来,怔怔望着锦心,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略有些出神。
徐姨娘记着闫大夫的嘱咐,不愿锦心再想这事,只宽慰道:“你爹爹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这事就有着落了,还是看你姐姐的心,若是她不愿,咱们家也不是那等要卖女求荣的人家,真冒着得罪秦王府,大不了舍出些利去,你爹爹也会叫你大姐姐遂心的,他最疼你们这些儿女了。”
锦心点点头,心底最深处觉着这门婚事……大概最终还是会成的。
为何会成呢?
因为大姐姐不会愿意父亲开罪王府的,她素来性子柔和,最是善解人意,又怎会以文家上下,搏自己自由呢?
她如此想着,也这样说了,徐姨娘愣了半晌,叹道:“你这孩子,你小小年纪,怎么想到这些的。”
锦心懵懵懂懂地摇摇头:“就是这样觉着的。”
“唉。”徐姨娘长叹了口气,锦心自幼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她也习惯了,此时只是盘算着:“等这事了了,我再带你去半山观拜一拜吧,我总是心里不安。”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徐姨娘还惦记着文从林,吩咐婢子关上锦心屋里的窗屉,道:“外屋南窗开着呢,你这屋里还是掩上,免得受了凉。和丫头们玩一会,早些睡吧。”
锦心乖巧地点点头,等徐姨娘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就盼着腿,坐在罗汉榻上发呆。
方才那些话是哪里想的呢?心里想的?却又不像,只是直觉般地就这样觉着,真是稀奇了。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免得为难自己聪明灵慧天下无双的珍稀小脑瓜。
这是文四姑娘自幼的行事准则,这回也不例外。揉了揉皱出包子褶的小脸,锦心小手一挥:“把画册子拿来!昨儿咱们看到哪一页了?那上头的美人儿可生得真好看!”
她小手攥拳,脸上写满了“激动、期待”。
绣巧叹了口气,从屉子里取出三姑娘送来给自家姑娘的美人图,面上满是无奈。
反倒婄云,在旁眼观鼻鼻观心肃立着,已经习惯了似的。
徐姨娘那边出了锦心屋子,她的心腹嬷嬷周嬷嬷跟在她身后走着,听她道:“虽说还有老爷这变数,不过既然大姑娘接了秦王世子的信物,我看着婚事是十有八九了,锦心方才说的也不无道理。唉……可惜了,咱们家大姑娘多出色的人啊,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待人接物,都是没得说的。”
周嬷嬷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大姑娘心善,性子柔和,往后过得准不错。咱们家到底还是有几分脸面的,世子再如何,也不会太薄待姑娘。”
“但愿吧。”徐姨娘长叹一声,“我就是想,我的沁儿若有一日到了如此境地,我即便舍出一条命去闹一场,也定不叫我的沁儿委屈了自己。”
周嬷嬷道:“咱们姑娘福分大着呢!空微法师都说咱们姑娘是一生福祚绵长事事时时,多半是顺心如意的。”
“可我的沁儿,却也是从小伴着汤药长大的。还不会吃饭呢,先学会喝药了。”徐姨娘摇摇头,声音微有些哑,“我不求她福祚绵长,只要她好好的,好好的长大,好好的嫁人,好好的有子嗣,好好的老去。”
周嬷嬷轻声道:“会的。”
第八回 母子四人议蕙心将来
第二日晨起请安时,锦心便瞧见文家大哥文从翰从书院里回来了。
他是文老爷与文夫人寄予厚望的孩子,文老爷希望他未来能步入仕途,成为文家在官场的依靠,带领文家逐渐转型,不再单做个“惹人宰割鱼肉”的商户。
虽然文家挂着个“皇”字,又堪称富甲天下,但终究在朝中无权无势,即便有些世交亲友,却也是每年人情往来甚巨。文老爷目光长远,总是要把依仗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所以文老爷放弃门当户对的皇商巨贾家女,娶了家道中落的诗书世家后人文夫人,而文夫人也将希望寄于文从翰。
她祖父还在时,家中虽已落寞,却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外头看起来还是繁花锦簇的,也因此,她与不少官宦闺秀、世家女子都有几分交情。
可祖父过世之后,父亲不善经营,旁支空有野心而没有能力,为争权夺势乱斗,兄弟们资质平庸无力回天,又相继离世,最终家族还是被拖垮了。
她送走了父亲,奉着母亲离开家族故旧的伤心地,来到了金陵。
而后由一位世交夫人牵线,文老夫人亲自相看,文老爷携传家大妇之宝上门求娶。
嫁与文老爷,她不后悔,也不觉委身,只是偶尔见到旧时姐妹,身份已是天壤之别。
她便将一腔情怀都寄托于长子之身,对他期许远大。
从文从翰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翰,翰林,金榜题名入翰林,本朝士子寒窗苦读十载,最为憧憬的便是能够入翰林、步官途、进内阁。
得书中黄金屋、书中千钟粟,得天下扬名、千古流芳。
文从翰也确实不复夫妻二人的期望,自幼聪颖,读书刻苦,三岁开蒙、五岁入学,至今十年寒窗,前岁已相继考过了县试、府试,案首优绩,取得童生功名,本欲今岁下场院试,考秀才。
这在这“五十少进士”的年代,算是天纵英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