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好的茶叶会带着一股清新的荷花香,但香气留存不久,在取出茶叶后还要用荷花瓣一份份卷好,再用裁成小块的荷叶按份包好,收在茶叶罐子里随取随用。
贺时年从前是不喜欢这茶的,嫌弃带着荷花香,但相守的岁月既长又短,他逐渐养成了喝锦心喜欢的茶酒的习惯,今年虽然不在锦心身边,也不是旧年宫廷岁月,秦若还是按照往年的习惯备下了歇夏茶。
有时候喝一口,就仿佛还是锦心仍在身边、或者说还在他们二人还是结发夫妻身份的岁月里。
金陵城中,婄云同样预备了这样的歇夏茶,不过在文府里,她可比秦若自在多了,施展手脚也方便,是制了满满当当的几大罐子的茶叶,没等茶叶熏好的,听了这院子里动静的几位姑娘就陆续上门了。
锦心大方地挨个许出去,回头一算发现自己喝的茶叶不够了,就拉着婄云悄悄吩咐:“我库房里不是有一套六只绘花鸟纹四寸来高的白釉罐子吗?寻出来给她们装茶叶。”
大罐子换小罐子,一下送出去三瓶,锦心这还是留下许多。
婄云忍俊不禁地,按照锦心的话去预备。
但锦心也不是吝啬的人,后来三人说喝着不错,锦心还是大方里又给了她们一些,自然是因为婄云又带着小丫头们制了许多,存在库房里留着慢慢喝。
未心如今是掉到钱眼里了,看着什么东西都感觉能赚钱,喝着歇夏茶好,便起了再办一个茶叶铺子的心。
不卖那些正经茶叶,专卖经过窨制的花果茶,可惜摘天巧的生意便叫她十分忙碌了,这会她也分不出胃口去再吃另一碗饭。
若强要再吃一家饭,恐怕饭碗端不稳,反把手上的锅砸了。
胭脂铺子现下大卖,虽然陆续也有旁的铺子开始跟风,架不住未心这都是宫里出来的方子,名头打得就响亮,又占了先机,人家也都认她这个牌子。
虽然还是分流了一些生意,但这边也陆续推出了旁的好款式,花样层出不穷,那些铺子是万万跟不上的。
六月的主题是芙蓉,旧年胭脂多是大红一色,虽略有转变但颜色颜色差别也不会太大,摘天巧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从四月的淡红、五月的偏近绯红晚霞色到六月的莹润透粉,均是大胆又谨慎,颜色特殊,前未有之是大胆,不会太难驾驭,只在红色调上来回微做改动是谨慎。
六月的主题定下是芙蓉后蕙心便叫人连着赶制出几套芙蓉纹样的衣裙给众人,但这回未心却并未特意设计妆容,而是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
蕙心澜心二人多有好奇,未心吊着她们胃口,心中极为满意,但见锦心迟迟不上钩,又有些遗憾,叹道:“小小年纪,怎么就这样老气横秋了呢?”
“我?老气横秋?”锦心彼时正抱着歇夏茶翻书,闻声瞪眼看向未心,“我比你小!三姐,有你这样说妹妹的吗?”
未心抵不住她怒视,最终还是赔礼道歉,又嘟囔道:“你看大姐姐和二姐姐,我一卖关子,她们两个多好奇?可不像你,这样镇定,半点好奇心都没有似的。”
“我不好奇是因为迟早会知道,而且我猜测你大概是想为摘天巧炒炒热度,那无非就是仿每年织女大比设妆娘擂台赛,叫民间妆娘为六月主题设计妆容,操作得当,摘天巧的名气便会更上一层楼。”
锦心平静地道。
江南之地文风盛行,同时也盛产绫罗锦缎,每年各家织局争相推陈出新不说,官设织造坊也会举办织女大比,各家织女比试技艺。
织锦妆缎两分天下,缂丝前些年因受织锦冲击略有落寞,不过近年颜色花色都有改进,到底多年底蕴在,也逐渐坐回原本的老大哥地位。
但去年拔得头筹的,却是不是这老三家,而是云州绫传人。
云州绫以轻软细密,薄可透光、远视如有云雾烟绕闻名,失传多年,去年一经展出惊艳众人,乃至那位传人所在的织局都名声大噪。
至于锦心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那位云州绫传人便在文家下头的织局做事,如今她屋里挂的帐子还是云州绫裁的呢。
去年云州绫拔得头筹后,文家下头织局多了多少订单,即便是文府内院也有耳闻,未心便是从这上头得的主意。
但她要推的是自家六月主打的“菡萏娇”,是要用妆娘们的手、民众的口推出新品的名气,可不是叫人踩着摘天巧扬名的。
这其中差别微妙,她却拿捏得清楚。想出主意后与文老爷交流一番,得到了父亲的认可,本来心中颇为得意,但这会听锦心一说,又有些无奈泄气:“可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哎呀,谁叫我是你亲妹妹呢。”锦心想了想,安慰道:“没事,也就我知道,旁人不是不知道吗?等她们猜去吧,你也算是吊足了人的胃口了。”
未心并没有被安慰了,猛灌了两口茶,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有时候,有一个过于聪明的妹妹,真不是什么好事。
锦心是只能年底分红的,她从一开始心中便坚信三姐一定能带着她走上金银满屋之路。徐姨娘都不知道她这自信来源于何处,只当她们姊妹情深,还想着等锦心吃个教训,往后就知道谨慎行事了。
没想到未心还真就带着她们姊妹大赚一笔,叫人好不震惊。
第五十四回 “贺施主所求尽已得偿,如……
五月的金陵是炎天暑热, 六月干脆就变成大蒸笼了,又潮湿又闷热。
锦心的身子一贯受不住这种天气,连着几日半夜从梦中因为窒息感憋醒, 常常靠在床头,一坐便是半宿。
历来是婄云、绣巧二人轮流上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