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得如令人心折。
贺时年刚刚笑了一下,忽然顿住,凑到她脸前轻轻嗅了嗅,面色大变,“文锦心是不是偷喝酒了?婄云告没告诉过你现在换季!你本来就容易犯咳疾,不要饮酒不要吃咸腥油腻的东西……你到底记没记住?!”
锦心冲他咧嘴一笑,脚在地上蹭了蹭,试图体验一把脚底抹油的感觉。
未果,被贺时年按在原地坐下,秦若被指挥找温开水去,婄云在旁轻声道:“只饮了两盅壮胆的……以主子的酒量不至于醉得严重,她如今身子好了不少也不至于伤身,只是难得放纵一回,这些日子她一直担心坦白婚事会伤害到老爷与姨奶奶,许是今儿个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三分酒劲、七分放纵。”
一旦放纵下来,本来只有三分的酒劲自然也就上了头。
贺时年一时微怔,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轻轻拭去锦心眼角的湿痕,软声道:“莫担心了,我在呢,有我呢。都好了,一切都好了。”
锦心倏地睁开眼,冲着他与婄云又嘿嘿一乐。
婄云扶额,摇头轻笑笑,既无奈又好笑。
本月廿六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金陵的天儿已经微有些热了,锦心换上了轻薄的夏衫,在书房里听华心抚琴。
她夏日里休课,一早上就来锦心这边,锦心要整理几箱旧书,她就在一边抚琴,这会锦心停下动作往榻上坐了,一边摇着团扇一边听琴音,她弹得就更认真卖力了。
锦心今儿心情极好,早起看到屋里的茉莉花骨朵结得差不多了,便觉心情极舒畅,这会见她指法不错,抚出的乐曲也较从前更为悦耳,便不吝惜夸奖言语,哄得华心脸蛋红彤彤的,满面都是笑意。
歇息的空晌里,麦芽将备好的茶点端了上来,近日天气炎热,锦心的胃口一如往年一般变得不大好,小厨房的点心预备得更加精心,尽量做得清甜爽口或者酸甜开胃,配上清爽的茶酿,便是口味挑剔如锦心偶尔也能多用两口,何况华心。
她简直爱死了锦心院里的小灶,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锦心这里用,本来她也成日黏着锦心,每日点心茶水都不少蹭,叫文从林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绿了。
约是巳时末,婄云出现在书房门口,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眉目俱含着笑意,缓声道:“姑娘,承恩公夫妇携媒人登门下聘,为他府上义子求娶您为妻。”
“老爷太太已在前厅了,老爷使人过来,唤您更衣到前院去。”
第一百二十七回 阿旭啊,哥为了你,豁……
承恩公方府, 义子,下聘,为妻。
不愧是婄云, 简单一句话,整件事情清晰明了, 没有半点模糊的地方, 让人想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便比如华心。
她惊讶得手里的茶碗险些摔在地上, 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先救了茶碗, 然后半晌没说出话来,好一会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忙对锦心道:“既然父亲叫……阿姐你先到前头去吧还是。”
其实到前头也并没有什么要事,今日既是男方登门纳采,才只是第一道礼, 完全无需锦心出面, 便是承恩公宋家夫妇要见锦心, 也要等到日后, 择日再登门或者他地再见。
何况如今这桩婚,真正需要见锦心一面的人, 去岁在京中便早已见过了。
文老爷只是叫锦心避在屏风后看了一眼,贺时年今日仍是一袭青衫,只是颜色浓重不少, 脊背挺直地坐在椅子上, 正对着文夫人隐晦的打量的目光。
文夫人看似端坐上首含笑晏晏,其实目光都不着痕迹地落在了贺时年身上,见他端然挺拔,剑眉星目,整个人便有一种与那种油头粉面的纨绔公子哥儿决然不同精气神, 显得很清爽俊朗,沉稳又有朝气。
即便以她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后生实在出色。再想到传闻此人出自民间微末之中,文夫人对他又不免生出几分好感来。
只是小女儿的终身便以此交托,怕有不妥。
文夫人垂了垂眸,转头看了文老爷一眼,见他若无其事地与承恩公交谈,心里多少有些拿不准。
倒不是人不够好,文老爷提前也与她通过气儿了,当然说的不是完全的实情,而是换了一种文夫人能够接受的说法,说贺时年对锦心一往情深,把幼年的恩情什么什么的好好加工渲染了一番,通过言辞把他闺女活生生描绘成了一朵洁白出尘什么事都和她无关的小白莲花。
反正现在就是贺时年要死要活要娶锦心,文夫人听着文老爷的说法但未曾尽信,今日亲眼见到贺时年的人品,她心里总有一块石头放不下。
这样的人,她家孩子拿捏得住吗?眼下是他看重锦心,可男人的心有几个一辈子都不变的,若有朝一日他的那份心变了,锦心又当如何自处?
承恩公府的公子,太子心腹,在战场上有过战功、少年得封的侯爵,锦心若嫁给了他,必定是要进京去的。
金陵与京中相隔千里路途遥遥,他们家又是这等身份,能护住锦心多少呢?
文夫人心中沉甸甸的一口气不敢松,所以贺时年接下来甩出的一手底牌对她而言就是王炸。
屏风后头,锦心指尖摩挲着腕上的明月辉,听着贺时年说着离京南下定居金陵的打算,她知道贺时年已经看好了宅院,取文家与徐家中间的地方,离两边的路程都不算远,院子没有很大,三进三出带一个小花园,他们两个人不打算要孩子,两个人一辈子,也不想要太多下人,宅子太大反而空得慌。
不过贺时年也在城外择址建了园子,与梅园离得很近。锦心不是什么生活作风朴素的人,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对生活水平要求倒是不高,但媳妇在身边就大不一样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