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分出由她自己把控,文老爷只管按文夫人列出的单子预备。
文从翰近来都在家中温书,这几日也坐不住了,在文夫人身边帮她打下手,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但看着庭院里聘礼箱子一点点充实起来,他心里就感到欢喜。
纳征是文老爷与文夫人亲自去的姑苏,聘礼极尽豪奢,即便在世族林立的江南也分毫不落下乘,使人侧目。
也是这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无论文家平日行事多么低调,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三代皇商,累世豪富啊。
这日天气放晴,蕙心带来书本来找锦心,打算先给锦心讲讲功课,免得她来年入学时两眼一抹黑,话没说一会,忽然有人来回:“姑娘,前头来客人了,太太吩咐我叫您过去。”
“又是谁?”蕙心眉心微蹙,锦心笑了:“这几日家里很热闹吗?”
蕙心无奈地轻叹:“可不是热闹吗?自打父亲母亲从姑苏回来,八百辈子不联系的亲戚都来走动了,也看不出来春日里头对咱们家避之不及的样子了。”
未心温声道:“这事好事。春日的颓势是因方家而起,如今方家满门问罪,咱们家也该好生热闹热闹,叫他们知道,这天下皇商,以哪家为首。”
“平日里你说话怪不正经的,今儿这一句倒好不霸气!”澜心眼睛一亮,又问来的婆子,“母亲是只叫大姐去吗?”
“是。”来传话的婆子道:“郑家夫人登门,说想见见咱们家大姑娘。”
澜心登时冷了脸,“她登门做什么。”
蕙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我便去了,你们几个好生念书,阿沁身子刚好,不许疯闹,等我回来。”
郑夫人登门这一次,赠与蕙心一只碧玉镯,让后两家又恢复了旧年的走动频率,宴会上碰到也能点头一笑,倒也不至于叫两家关系陷入尴尬境地。
郑夫人是个行事讲究的体面人,这次亲自登门,便看得出她对蕙心到底是心存愧疚的。
澜心私底下提起她还是冷哼不止,到底只是在家里罢了。
文夫人早先给了锦心一本画册,叫她挑选漱月堂内家具样式,锦心当时便说不要架子床那种繁琐家具,但她眼界也高,东西只是简单的还入不了她的眼,翻来覆去三五日终于选定了纹饰、款式,文夫人见了便笑,还与文老爷念叨:“咱们家沁姐儿素日省事,但挑剔起来也是真挑剔。”
最后到底是单独请了工匠、特意挑选的木料、调的清漆,文老爷乐得为女儿鞍前马后,文夫人只管批款子,旁处便安心做甩手掌柜了。
如此,这整套的家具终于在九月里落成了,众人彼时已搬回城中,徐姨娘亲自看过那一套家具,见木料不似素日常见的亮堂堂的红或是黑色,棕黄的颜色和那两种比起来微浅些,倒是没有那么庄重老气了。
纹饰多是灵芝云纹的,也有流云百蝠、柳叶迎春……多是选的好寓意的,内屋寝间与外间隔断用的是文从翰送来的一架樱桃木边框的白绫屏风,上绣着玉兔捣药,颜色浅淡、纹样活泼,极得锦心的喜欢。
见她喜欢,徐姨娘便也不嫌弃这屏风用的木料不好,欢欢喜喜地叫人摆上。
搬家还是要等腊月里的,屋子还是要散味,慢慢添上陈设,再加上锦心的箱笼还在收拾当中,徐姨娘担心的事情暂时还不会发生。
如今乐顺斋里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徐姨娘越来越粘女儿了。
第三十回 定不能叫絮儿知道他的身世,……
周姨娘怀胎后期的怀相不大好, 咬着牙带到了九个多月便匆匆催产,幸而闫大夫医术高超,由他坐镇, 也没出什么意外。
周姨娘从日上中天疼到半夜里,文府的五姑娘呱呱落地, 哭声还算有力, 从产房传出来的时候, 文老爷便长长松了口气。
消息很快在府里传开了, 虽然是个姑娘,但文老爷一样欢喜,文夫人照例厚赏,底下便也没传出什么闲话。
锦心今夜没睡,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榻上, 听着在宁静的夜晚中分外清晰的婴儿啼哭声, 缓缓地牵起唇角一笑。
其实那哭声也没有那样清晰, 婴儿刚落地, 哭声再是有力也不可能穿过重重房屋荡出很远去。
只是锦心太过专注地等待着这道哭声响起,以至于此时那道传到乐顺斋之后又轻又细弱的哭声在她耳中便分外的清洗。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对如一尊雕像一般安静地矗立在她身边半夜的婄云道:“华心出生了,这辈子,父亲安好, 长姐安好, 家族安好,大家都不会步前尘了。”
婄云抬手,覆上她的手背,温声道:“时候不早了,主子, 睡吧。”
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放下,锦心也感觉到一阵阵涌上的疲惫,她扭头最后望了一眼窗外,天边一轮明月皎洁,群星璀璨。
她的妹妹此生,必不会再如前世一般,落得光华消散、花季早逝的结局。
“婄云,我有些累了,睡吧。”锦心以为这是她年前最后一次清醒过来了,今年的一切她都再三推算过,除了年初那一件与当下华心出世之外,再无任何值得她从沉睡中苏醒强行清醒的大事,她也可以放下担忧安心沉眠。
还是那句话,如今的身体不足以承担她清醒时的虚耗,每一次醒来都会跟着一段时间的虚弱,为了不给迷迷糊糊的小锦心造成负担,她还是会尽量少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