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寄月出落得明媚爽朗,举止大方,还叫她上前来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话,又笑吟吟道:“我肚子里这个若是个女孩儿,最好便是月姐儿这般的性子,爽利又大方。”
徐姥姥少不得夸赞蕙心与澜心几句,文夫人又问过徐白艿、徐白术与寄月的婚许之事,徐白艿、寄月都定了亲,徐白艿明年三月里就要成亲了,文夫人笑道:“算来我家翰哥儿也是差不多明年三月成婚,届时你们可以定要过来吃一杯喜酒。”
文云两家联姻,本将婚期定在明年秋日,奈何文夫人有了身子,怕那个时候精力不足不能操持婚事,也希望儿媳妇能尽快嫁过来掌管中馈,便与云家商量着将婚期提前到春日里。
届时文夫人身子虽沉,却还能有些精神,左右有蕙心与秦老嬷嬷帮忙,还有几位能帮着忙活的亲戚奶奶,倒不算十分为难。
若是秋日里,届时幼儿降生,前头要紧的那一二个月里她又要坐月子养身体,恐怕是没那精神操持长子娶亲这等大喜事了。
云家那边也是明事理的,两家又重新议期,最终还是将婚期定在三月的一个大吉日里,这段日子文从翰一直没有去书院,便是在家安心温书,等待到姑苏迎新妇的那一天。
徐姥姥总归是笑着答应了,文夫人还请徐姥爷替她把了脉,走时备了丰厚的一份礼物,徐姥姥道不敢受,文夫人笑道:“这有什么呢,各院里来了亲戚,都没有空手走的道理。
往大了说,大家子的规矩体面都在这上头;往小了说,往日你们送了素若妹妹的那些新鲜东西,她也多偏给我的,我也算受用了,这会回敬一些也是应当的。这也不算什么厚礼,两匹缎料,年节下了,给三个孩子裁新衣的。
老爷子是医道高人,好药材见多了,我们府里那些个补品怕也入不得眼,便不班门弄斧了,倒是我厚着脸皮,贵馆疏风解寒的药丸子没有说不好的,却一瓶难求,仗着咱们这亲戚关系,向想您讨两瓶。倒也不急,明年我们家翰哥儿就要参加秋闱了,考场里头湿冷阴寒,我这做娘的总想预备得更周全些。”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徐姥爷定了定神,轻抚胡须,道:“药丸进考场怕是带不进去的,这种东西素来是考场查身最忌讳携带的,若太太信我,不如在考前给哥儿服些补元气的药品,八月金陵天气还能将就,元气补足了,要染风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徐姥姥用胳膊肘瞧瞧拐了他一下,徐姥爷不明所以的,文夫人听了便笑,诚恳地道:“那我就记着您这法子了。”
一时天色晚了,徐姨娘站出来说:“太太,时候不早了,我送我爹娘兄嫂他们出府去,不然回家也晚了。”
“去吧。”文夫人温声道,又吩咐:“叫外头套两辆马车,打发几个人送送。这寒冬腊月大雪天的,便是雇马车也不好雇,或是自己套车来的,夜晚里驾车冷风中,怕冲撞了,不如就坐府里的车回去,明儿个再来取便是了。”
她安排得妥帖,徐家众人只能应是,一时出了定颐院,走出内仪门,徐姥姥握着徐姨娘的手,低声感慨道:“你们这太太啊,为人处世真是不了得。”
徐姥爷走在一边,听了这话眨眨眼,徐姨娘却已笑道:“太太性子宽和,待我们也都极好。周姨娘、梅姨娘娘家人都常来走动,太太也常遗憾阿娘你不怎么过来走动。”
“咱们家忙,没一个能抽开身的,不然阿娘也乐意时时来看你。”徐姥姥握了握徐姨娘的手,眼见隐隐见到二门的影,便松开她的手,叫她留在原地,一面道:“你不要送了,回去吧。天儿冷,回去喝一盏姜汤驱驱寒。
好生照顾着沁姐儿,今儿太着急,却忘了林哥儿,没能见上一面,年后你一定要带着孩子们回家一趟。我留给你的方子,你有时间要做给沁姐儿吃,或者叫她身边的人做,我看她院子里不是有个厨房吗……”
母女二人依依惜别,又是半晌时光。徐太素小心劝道:“娘,时候不早了,人家府门要落锁了。”
徐姥姥动作一顿,抬手想要揉揉徐姨娘的头,最后也改成只拍了拍她的肩,软声道:“阿娘走了,你要保重。”
“姐姐,保重。”徐太素凝视着徐姨娘,向她弯腰一礼,姐弟二人目光相对,同时一笑。
看着他扶着徐姥爷一步步走出府门,徐姨娘久久伫立未动,好半晌,与周嬷嬷叹道:“我少时说,日后定不远嫁,就留在爹娘身边,守着他们尽孝。如今看来,少时的诺言也不过是痴话罢了。”
“至少咱们姑娘能守着您,好端端的一生,在您身边尽孝不是?”周嬷嬷柔声劝慰着,扶着她转身,一步步往回走。
锦心的身子还是有些好转的,只是她一直懒怠动弹,体力上的差距也感觉不太出来。
吃年夜饭那日她在定颐院里坐了半日,只微有些疲累,文夫人要与文老爷他们祭祖去,叫锦心先在礼物炕上歪着,一面与文老爷、徐姨娘笑道:“沁姐儿可真是好些了,少见她这样精神的时候。”
徐姨娘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来过年,二来锦心的身体有了起色,即便折腾了一整个白日,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若单论男嗣,文老爷是独子,文老爷父亲那一辈也是独子,文家旁支也都是很远的血缘关系了,不过同一个祖宗在上,素日来往的频密,也就亲近。
晚上祭过祖后,众人来到前头文老爷所居之正院的大暖阁中,这边可比旁的院落里取暖的小暖阁阔朗出十倍不止,文老爷命人在上头角上置了个大熏笼,交代晚晌夜宴时分姑娘唉那边坐,也不过为了叫锦心暖和些罢了。
澜心不嫌弃是在角落里,笑嘻嘻地与锦心挨着坐下,“可是托了沁儿的福了,今年的天儿好冷,比往天冷处许多,早上我还头疼,这屋子这样大,放多少熏笼偶读无济于事,没想还有这个妙处。”
一时婢子进上吉祥果、如意糕、屠苏酒、各色蒸煮煎汤的饺子来,就是要拜年了,蕙心手肘碰了碰澜心,示意她安静些。
果然,献宴后,文从翰便起身,牵着小豆丁大点文从林的手,带着文家旁支几十个同辈跪下给文老爷、文夫人拜了年,文夫人笑吟吟地,每人俱都给了一个大红双喜盈门锦面黑绒线绣双福字如意锁边的荷包,里头是些金珠锞子,众人俱都谢过。
随后蕙心起身,领着同辈姊妹,乳母抱着襁褓中的华心,众人又亦行了礼,照样是每人一个荷包,谢着领了下去后。
随后各自宴饮,文老爷端着酒杯与文夫人向文家旁支的长辈们一一敬过去,问候道喜。
锦心素来厌烦吵闹,今日过年,倒还耐得住脾气,不过她对文家旁支的大部分人无甚好感,打小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