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起道:“自然,生于大荒山上的东西本该是宗门共有。但用来制汤的凤角花、无蕊花与仙灵草三者都是暮朝峰长出来的东西,就如同龙涎草生于禁地却流通在三千仙门一样。”
“你……你!”楼知樯被噎住了,半天没说出话。
然而盛云起下一句却更是令他浑身发僵。
“同理,玄天峰收外院弟子每人每年一百金,五蕴峰向凡界广发皓然令,伏羲峰网罗天下灵宝,黎原峰修炉铸剑,宴月峰记录世间一切消息,不过是在做自己擅长的事罢了。”
这些东西本是各宗门彼此之间秘而不宣之事,被盛云起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来,竟如同夸赞一般。
参寥满意地点了点头。
盛云起淡淡地瞥了一眼楼知樯,接着道:“其二,就是这净水器。不知参寥师兄可识得一二?”
参寥摇着扇子,笑道:“自然,凡间也有类似的东西,只不过远没有师侄这设计巧妙。还利用了我大荒山符文,实乃天资上佳。”
盛云起侧身道:“或许此物在凡间是比较稀有?”
参寥想都没想,答道:“也不算是。凡间用明矾净化水源,却不知明矾有轻微毒素,况且所费人力物力极大,产出极小,因而只在水源无法食用之处。想来楼长老也不常体察俗世生活。”
言下之意,就是说楼知樯见识短浅。
盛云起道:“魔宗所用攫取灵力之物,可是先于中陆俗世?”
“非也。”参寥摇头。
“那楼长老如何断定小徒造出的净水器是来源于魔宗?”盛云起问。
楼知樯见他们二人一唱一和,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谢长坤拱手道:“恕晚辈失礼。”
盛云起盯着楼知樯,沉声道:“楼知樯,你在大荒山修行了几十年,年纪长我两轮不止,因而称你为一声长老。但依你这灵核修为才至出窍,于修道而言,已然是晚辈。想来,是因为过于关注这些琐事,分了心。”
楼知樯抿着唇,既气得瞪眼,却又毫无办法。
撄宁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寂静:“既然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诸位皆是同门,以后还要一起修道,精进修为才是。”
这时,楼知樯忽然跪了下来。他双手举着木杖,抬至齐眉。
“敢问同尘君所言,是否要逐我出大荒山?”
盛云起假意道:“自然不是。楼长老多心了。”
“既然如此,我身为大荒山长老,有话要说。”
楼知樯咬牙道:“众所周知,同尘君向来寡言少语,独行独居,鲜少与各山门来往,且视佩月剑如至宝,绝不离身。而今,此人却突然将佩月剑赠予徒弟,还广邀大荒山弟子前去拜访暮朝峰,更是能言善辩、长袖善舞。我怀疑,同尘君已被人取而代之。”
谢长坤瞪大了眼睛:“楼长老,你疯了?”
参寥的扇柄一停:“楼知樯,你此话是何意?”
楼知樯冷声坚持道:“我知若要同尘君自证清白是件难事,因此只要同尘君出示那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就能打消我与在座的疑虑。”
“请同尘君拿出借玉令。”
参寥听笑了:“这借玉令乃是上星君羽化之前专门为我们师兄弟三人所铸,以世间罕有之石打了三枚,要我们玉不离身,同生共死。”
他拿出了自己腰间的令牌,朝盛云起道:“师弟,拿出来给他涨涨见识。”
盛云起久久未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的确没有借玉令。
从他来这里开始,他就没有见过这玩意儿。
显然,楼知樯看穿了他的迟疑:“怎么,同尘君没有?”
撄宁原本镇定的神色却在逐渐加深的沉默里开始变化,他拍栏而起,大惊失色:“你、你究竟是何人?”
参寥捏着令牌的手指也渐渐僵硬了起来。
就在盛云起思考良久,决定开口之时,一个清越的声音从殿门传来——
“师尊,你怎么把借玉令忘在山上了?”
少女有着清清冷冷的面容,径自走了进来。
阮潇手里拿着的,正是通体黑色的借玉令。
半个时辰前,暮朝峰禁地。
阮潇等人沿着思过山谷底的路一直向北,在扑面而来的白雾将他们淹没时,阮潇知道他们终于碰到了暮朝峰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