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要亲自从卢府出来找个荒宅点单,正是因为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谋划,而没有告诉她家老爷;事实上,卢菀刚出家门那天田氏就想赶尽杀绝,却被老爷给拦下了。
“她们母女两个我还有用,”田氏仍然记得那日卢良臣严肃的语气:“你不要为了一时意气擅自行动,坏我大事。”
为了自己女儿出气,田氏并不后悔;但她在卢良臣面前讨生活几十年了,见识过自家老爷背地里的手腕,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如果她的画像真的被挂满大街小巷……
那田家,卢家的脸面就全都丢尽了!她将永远失去打入宁州世家圈子的资格!甚至她的女儿,也将因此被人笑话一辈子!
“这贱妇,怎么这么阴毒!”田氏又慌又急,眼泪拖拖拉拉地顺着泛起细纹的脸滑落下来:“她这是要我菲儿的命!”
“阴毒谈不上吧?”旁边的路人莫名道:“卢小娘子也是自卫罢了,要不然将来都这么坑人,这外卖生意她还做不做了?”
“是啊,小小年纪,也怪不容易的。要说那点单的贼子也真是心黑手狠,这是图什么,图好玩吗?别说张挂画像,我看就是送官也不冤!”
“没错没错!应该送官!大板子打个皮开肉绽才过瘾!”
“嗐,这么挂出去就对了,看那贼子将来还怎么做人!”
那边已经有不少有头绪的百姓去找配送员描述——一零二号宅临街,如果点单者进不去,就势必要站在大门口;
宅院荒废已久,平时无人出入,乍一下有个人在附近徘徊,其实还是很显眼的;只要仔细回想,并不难发觉其中异常。
“嚯,还是个妇人!”
“还是个身材走样,年老色衰的!这也算是不安于室了哈哈!”
庚金坊一带都是高门大院,很少有住在附近的普通百姓;目击者也大多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钱老先生也只能得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形容。
353:【宿主,检测到临近宅院里有女性出入。】
卢菀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从小门中走出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有点不安地向门内看了看,又像被催促似地走了出来;寻到一位配送员,低声说了几句。
卢菀仔细瞧了瞧,见那户人家的匾额上写着“金宅”二字,于是默默记下。
这小侍女来过之后,仿佛给出了不少细节,之前那些目击者得了提示,能回忆起的也越来越多,不过片刻,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已经出现好几个重复特征了!钱老先生要动笔了!”
田氏恨得浑身发起抖来,生怕一会儿画像出来自己被人当场按住,当即就要低着头弯腰离开——
“画好了!”
“嗳?这人怎么有些面熟?好像在法会上见过!”
“是格虚冠的大法会!许多贵人都去那里做过道场呢!”
“这妇人当真挺好认,你看她那双吊三角的眼,是克夫断子的面向啊……”
克夫断子?这词用得妙!
田氏只有卢菲一个亲生女儿,已经被自己废了;这次她闯下如此祸事,等卢良臣知道,必要吐血三升——克夫一说也不算空穴来风了!
卢菀正要出声,就见同行而来的游妈妈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
游妈妈身体突然一抽,一手摸出帕子抵在鼻子下面,另一手捂着心口,眼圈说红就红了,一副震惊愤怒到极致的模样:
“这!这不是我们姑娘那狠心的继母卢田氏吗!”
后面田氏已经被路人言语气得倒仰,只觉得一口气憋住喘都喘不上来!骤然听见自己姓名被叫破,当真是肝胆俱裂!
游妈妈一唱三叹,她那唱腔年少时可是被最好的南曲师父调|教过的,这会儿戏一上来,这点小空间简直不够发挥——
只见她伏在老先生案前,声音哀戚却洪亮地哭道:“我们姑娘是首富卢家的庶女,明明是锦衣玉食的娇小姐,却从小就没饭吃,没衣穿,被狠心的继母逼着做苦活,冬天里冻得手指都裂开!”
游妈妈起身扯住卢菀衣襟,心疼地挡在身后,对着人群哭泣道:
“我们姑娘不愿意家里生嫌隙,从来都是忍气吞声;可即便是这样,那狠心的卢田氏却还是不能容她,找借口要将她发卖,若不是我们姑娘生生被磨出了一身本事,还不知要落到怎么样的境地!”
“我们姑娘已经什么都不求了!她被赶出家门,身上连半个钱都没有!”游妈妈春秋笔法,默认带出来的玉瓶不算银子:
“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点起色!卢田氏却还要逼我们到死地!好一个端庄贤淑的卢家主母!是不是要我们撞死在卢家大门前才甘心!”
这一番近乎演义的洗脑,连卢菀都被惊住了——她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游妈妈立刻说道:“看看我们姑娘,已经麻木到心如死灰了!”
卢菀:“……”
继亲妈会计之后,仿佛一位危机公关的新星已经冉冉升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