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黑板上白光闪了闪,而后展现出一片园林,高墙密瓦之间,桃花将落未落。
正是卢府的俯视图。
“瞧着这横平竖直的布景……好像是大房家的主院吧。”族亲们低低耳语起来,时而惊奇地看看黑板,时而瞧着卢良臣脸色。
西厢内侧,转出一个细瘦的人影。
“这怎么还出人了?是谁在里面?怎么关进去的?”鹤老身边一个年轻男人冲将出来,指着卢菀骂道:
“妖女,你这莫不是什么收魂的妖器,你们大房可真出息,我们卢家这是什么妖生孽子的好风水?”
“还说什么孽子不孽子的?”有道年老的声音在后面阴阳怪气地说道:“大房又没儿子,不就两个女孩儿么,喔,现在是一个了……那是不是菲儿?”
黑板上的细瘦人影手里捧着个小匣子,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地左右探看。
正是卢菲。
若以她从前的做派,别说是独自行动,她每次出行,最少也带着世家嫡女的标准仆从配置:所谓三大四小二老,意为三位贴身大丫头,四个小厮,并两位年长嬷嬷。
屏幕上的卢菲穿出了主院,走过了花园,一路上避开了所有可能会碰到别人的地方,最终来到了偏远的下人房。
这处下人房是个单间,在卢家大宅最边缘的位置,门前一口幽幽的水井,仿佛在每天暗示房间的主人她最终的归宿。
卢菲在房前站住了脚,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再次确认了左右无人,打开盒盖,不甚仔细地抖开来,仿佛连毒杀都懒得费心。
药粉包洒干净了,她脸色一变,推开门唤道:“小庶女,出来吃羹!”
里间,一个扎起袖子的小少女快步跑出来,她一身麻布裙子,头上半点发饰也无,两手上还有皂角的浮沫,显然出来之前是在洗衣服。
见了卢菲,先是下意识地做了个“躲避”的动作,而后隔着很远的距离,双手在身上胡乱擦擦,诚惶诚恐地行礼:“见过,见过姐姐。”
“谁是你姐姐?”卢菲嫌恶地说道:“你是庶女,是下人,虽然姓卢,但是咱们不一样,你明不明白?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丢人现眼的东西,太守才……”
她恨恨说到这儿,手中帕子一甩,仿佛不耐烦晒光:“厨下做多了,扔掉可惜,给你吃。”
那食盒被甩到卢菀面前的桌子上,盒上雕花精致可爱,卢菀只偶尔在宴席上瞧过。
她受宠若惊地问:“这是,给我的吗?”
卢菲指头一推,甜羹洒出半碗来:“叫你吃就吃,别不识好歹,快点!”
小卢菀连声说是,小心地将那冰玉碗双手端出,搭在唇边小小地啜了一口,笑弯了一双眼:
“甜。”
她自幼没在亲人身边长大,哪怕只是一点点再微末的好意,哪怕是裹挟着这么多的鄙夷和厌恶,对小卢菀来说,也太过珍贵了。
就这么一次的“好意”,便消耗了她的命。
小卢菀在嫡姐的催促下将羹喝的干干净净,卢菲隔着帕子将冰玉碗收回去,全然不管她妹妹捂在腹部的手,大踏步走出了这逼仄的下人房——
刚一出门,就将冰玉碗用帕子擦干净,随手扔进了门口的井里。
卢菲转回主院,身材发福的中年妇人正揪着帕子等在月亮门下,正是田氏。见她过来,立刻问道:“都吃了?”
“阿娘放心,她活不过今晚。”卢菲恨声道:“小贱人母女毁我姻缘,不配活着。”
“那都是小事,”田氏给她整理了一下鬓角:“近来那几房不安生,总想把自己儿子过继给你爹爹;用卢菀这小东西一条命,让他们看看不听话是什么下场,那也值了。”
黑板的画面定格在母女二人扭曲的脸上,在这下着瓢泼大雨,漫天雷电的子夜里,透出一种令人背脊生寒的森凉。
“若有叔伯兄弟不肯信这个邪,咱们就去我身死之处将那碗捞捞看。”
卢菀的杀意与密集的雨幕混杂在一处,轰然四起:“如果捞得上来,我亲手把卢菲在那口井中溺死,各位可有异议?”
第34章 “田氏往日不是最爱高高在上吗?”
族老中,一个色厉内荏的声音嚷道:“你一个女子,开口闭口喊打喊杀,还有没有点规矩?”
“三叔公,有什么规矩都给活人定吧。”卢菀冷笑:“托你家主母与大姑娘的福,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三叔公还要再说,冷不防卢六爷突然开腔:
“若我说,杀人偿命,那日我虽然不在家,却听说二嫂嫂本来是打算将小菀儿母女打死在庭中的不是?做了这么完全的准备,倒像是非要她二人死似的……总觉得,不像是泄愤,倒像是灭口。”
卢良臣的目光淡淡少来:“老六,你在外面浪荡得太久,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