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啊?”
“……”
身体里面又没了动静,许临朝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自己也靠不住啊。
过了一会儿,身体里又突然出声:“许临朝。”
“啊?怎么,是有什么天机要跟我透露了吗?”
“我应该是要走了。”
“走?去哪儿?用我的身体吗?”
“我的意思是,我的灵魂好像,要散了。””……为什么?”许临朝的心中突然有点失落,这么长时间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身体里有他的存在。
“因为我当初死前许下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心愿?什么心愿?”
“许临朝”想了半晌,缓缓说道:“我和程暮在死前的牢狱里相见,但那时的我已经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我在将死之际向上天许愿,能让我有一个重来的机会,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重生在了这具身体里。”
“今天我要走了,是因为我的愿望实现了。你和程暮已经相爱了不是吗?”
许临朝像是被点破了心事一样,他对程暮真的是爱吗?程暮对他,也是吗?
“好好活,许临朝。”
说完这句话的“许临朝”就像是来时那样突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而许临朝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有些什么东西消失了,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在两人聊天的这段时间里,雷融已经带着许临朝到了大理寺。
许临朝皱了眉:“不是进宫吗?”
雷融的嘴角含着些若有似无的笑:“皇上说了,先将你关押在这里审问。”
说着,身后的人就不由分说地把许临朝推了进去。
关押他的地方是大理寺深处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四周漆黑,他在一个单独的牢房里。
牢房里几个安在高处的狭小的窗子透进来一些光照在地上,其余的地方都隐藏在黑暗中。空气中弥漫着血肉腐烂的味道,还有一些刺鼻的腥臊味。
雷融把许临朝推进牢房里就让其他人下去了,这个狭小的牢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许临朝手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他环顾完整间牢房的环境,身子一歪倒在了旁边的草堆上,侧着头去看雷融。
“现在没有别的人了,雷将军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了吗?”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只是哪间牢房里传出来了□□声,在这阴森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更加瘆人。
雷融用手摸了摸一旁的桌椅,嫌弃地看着手指上的一层灰,向后退了两步靠在栅栏上。
“许护军觉得是为什么?”
“我哪里挡了雷将军的官路吗?”
看着雷融高挑的眉毛落下,许临朝知道自己猜对了。雷融这种人,他可以做你的盟友,前提是你们两人之间没有利害关系。
“既然许护军已经挑明了,那我就不绕弯子了。皇上提拔你做护军,就是要中用你的意思。建安王马上到京,你必然会受提拔,甚至可以跟着建安王前往边关。“说到这儿,雷融顿了顿,“但那位置,原本是我的。”
“坐这位置的人当然是有能力的人,雷将军就这么说是你的,恐怕没什么说服力吧?”
“你不就是家世比我好?有个嫁的好的姐姐吗?论能力你哪里能比得上我?”
雷融说完还没等许临朝说话,就自己大笑起来。
“不过现在你比我要惨得多。我只是想让你不得重视,但是谁知道五皇子偏偏出了事?你那个嫁的好的姐姐现在也不中用了,真的是上天都看不惯你许家。”
许临朝的眸子暗了下去,变得和这四周的环境一样黑。
“你知道为什么皇上没有召你进宫吗?因为皇上已经给你定了罪名。伙同山匪劫取官粮,许家还包庇你,罪名也不轻。”
“若我真的和山匪一同劫取官粮,我为什么还要回来!”许临朝辩驳道。
“你当然是要收拾行李逃离临京。不然你为什么不在回临京后第一时间进宫,而是回了许府?”
雷融早就已经全都算好了,只是许临朝没有想到这个自己只见过一次面的人会给自己下绊子。
雷融走后,许临朝一拳砸在了土墙上,墙上松散的土块稀稀落落掉下了不少。
在许临朝被抓进去的这两天,许父进宫数次都被承明殿门口的太监挡了回来。
他又去找了平常自己的一些好友,但那些人要么就避而不见,要么就说自己无能为力,总之这两天跑下来一无所获,急得头上生出了好些白发。
许母自从许临朝被抓就病了,现在每日躺在床上。
程暮这几日待在四季院,想着解决的办法。
六月端过来已经热了好几次的饭菜:“姐姐,不吃饭不行的。到时候许小公子没救回来,你的身体也要垮了。”
程暮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自己实在是没胃口。
现在想要救出许临朝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找出那批被山匪藏起来的粮食。
“你去问过了吗?”
六月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说:“去了去了,我的好姐姐,这两天我都快要住在大理寺的门口了。但是牢里面的那些狱卒就是说不准探视。”
许临朝被抓走后程暮感觉到了他临走之前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自己说,但是被突然进来的那伙人打断了,所以这两天她一直尝试,想要进去见一见他。
“不行,今天必须要见到人。”
程暮说着就跑进了屋,翻出了一直被她藏在枕头下的袁老太爷给她的那个布包。
“姐姐!你要做什么!”
程暮一边拆一边回她:“看不出来吗?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姐姐我推磨去。”
那布包被她之前系的太死了,她索性拿起了一旁的剪刀。
大理寺内,鞭子撕碎皮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里面还夹杂着隐忍不发的闷哼。
许临朝被绑在架子上,上衣已经被鞭子抽烂了,白色的里衣混着大红色的血,让人心惊胆战。
“许临朝,不管你招或不招,你的罪都已经定了,你还在这里死撑有什么意思呢?”
问话的人是刚刚提拔上来的大理寺寺正,袁正青。
许临朝的嘴角被他自己咬破,挂着血:“要是死撑没有意思,你早就把我交给皇上定罪了,还用得着在这里让我招?我告诉你,我许临朝没做的事,死都不会招。”
袁正青接过了一旁狱卒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许临朝的身上,但他还是没能如愿听到求饶声。
他恶狠狠地指着许临朝的鼻子:“你这身硬骨头,我迟早要给你踩在脚底碾碎。”
此时的程暮带着成安已经靠着高闫曾经给她的腰牌到了大理寺大牢的门口,但牢门口的狱卒还是不让她进。
“官爷,求求了,我就进去见一面。”
“不行,”那狱卒的语气豪横,挡在门口,一副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进的架势。
程暮从怀里掏出那些东西偷偷塞给他:“官爷,行行好,我就进去见一面,马上就出来。”
那狱卒看了这么多钱财,脸上马上换了个脸色,但还是不松口。
“不行,你要是其他日子来也就罢了,今日是真不行,今日上面来人了。你明日再来,我定然让你进去,行不行。”
今天是进不去了,程暮不甘心地朝里看了看,抬腿向外走。
“程暮?!”
身后有人叫她,她满脸欣喜地回头,回头的一瞬间脸色凝固住了。
第41章 我会救你出去的
“袁正青?!”
袁正青朝她这边走过来,程暮看着他走近,朝后退了两步。
袁他上下打量着她,这么久不见,她怎么艳丽了许多。听说她住进了许家,那今天就是来看里面那个小子的了吧?
“你是来看许家的那位小公子的吧?”
程暮不想跟他搭话,脸上挂满了不耐烦。
“你管我来干嘛的?我还要问你你在这儿干嘛呢?”
“你就说你是不是来看他的吧?要是的话,我就带你进去见见他。”见见他现在的惨状。
听了他这么说,程暮有点动摇了,万一他要是真的能带自己进去见许临朝呢。
“你真的能带我进去?”
袁正青让开身子,做出“请”的手势。
程暮看那狱卒,他低着头,果然没再拦。
进去之后她就捂上了鼻子,这里面的味道让她想到了以前打工的饭店后厨的垃圾桶。
袁正青十分“贴心”地给她递了一块手帕过来。
她看着眼前这块白得晃眼的手帕,再看看袁正青的脸。她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袁正青了,她不是应该在第一眼看见自己的时候就扑过来要掐死她吗?
袁正青带着她转过了一个弯,她一眼就看见了前面的架子上绑着一个人。那身影熟悉,她在认出那是谁的时候就扑了过去。
“许临朝!”程暮抬起他的头,把糊在他脸上的那些混着血的头发拨开,“许临朝!醒醒!醒过来!”
许临朝的意识刚刚已经走远,此时听到她叫,强迫自己睁开了眼。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程……暮,你怎么,来了。”
程暮的泪水一瞬间就激了出来,眼前顿时就花了,忍住哭腔道:“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许临朝刚才挨了那么多鞭子却没觉得疼,此时看见程暮手上沾着他的血哭,他怎么觉得胸前有个什么地方像是要炸开了一样疼呢。
他想要挣开手腕处的绳子为她擦擦眼泪。
她如牛乳一般嫩白的皮肤粘上他的血看起来十分刺眼,他不想让她粘上这东西,所以头一直摇摆着往后缩,却被她拖到了手心里。
袁正青站在身后的阴影里看着两人的动作,眼睛里的恶狠几乎要射出来了。
“怎么样?看见他这个样子,你开心吗?”
程暮目眦欲裂,要是眼神可以杀人,她已经把袁正青千刀万剐了。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袁正青刚才会那么“和善”,为什么会那么反常地带自己进来。
“这都是你打的?”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袁正青走到她面前,拿起一边挂着的鞭子给她看:“是我打的,你看看,这鞭子上还全是他的血呢。”
“怎么了?你哭了?我往常在袁家那么打你的时候你都没有哭过,怎么现在却哭了呢?”
袁正青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的舒畅,就好像是在心里积攒了的那团黑气都被释放了出去一样,终于报了那天那顿打的仇。
程暮就算是攀上了许家又怎样?还不是落到了这个地步。
他觉得这样痛快极了,他转过头对许临朝道:“你不知道吧?以前在袁家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抽她的。”
“啊!”许临朝嚎叫出声,身后的架子被他晃得直响。
程暮看着袁正青那张脸,一阵恶心。她能懂这种人的心理,看着别人过得没有他好,过得痛苦,他就高兴。
“许临朝。”
程暮捧住许临朝的脸,轻轻地安抚着他。
“不用管他,我是来见你的。”
许临朝果然慢慢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程暮说话。
她不顾脏污单方面给了他一个拥抱,并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头。
耳边传来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耳垂感受到了气息有轻有重。
袁正青对于这两人的态度很不满,他们应该歇斯底里才对,怎么能如此安静。
“不允许和犯人有亲密接触。”说着就强制把面前的两人扯开。
程暮被他扯得向后一趔趄,她站定,但胳膊上的那只手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袁正青给在场的狱卒使了一个眼色,狱卒识趣地退下了。
“放手。”程暮板着脸说道。
袁正青却丝毫不把她的脸色当回事,因为就在刚才,他想到了能让这两人更痛苦的方法。
“怎么说咱们两人也曾经是夫妻,现在你说话却这样夹枪带棒,把咱们两个昔日的情分放在哪里呢?”
程暮不知道他现在又是想要闹哪一出,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我再说一遍,放手。”她使了劲想要把胳膊从他的手里拽出来。
许临朝也咬着牙道:“你放开她!”
袁正青要的就是两人这样的反应。
“怎么?心疼了?原来你们两个真的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程暮瞪着他:“你才不要脸,我就没有见到过比你袁正青更不要脸的人了!”
“一个被休了的女人就应该乖乖待在家里,你却出来勾引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种吸引男人的本事?”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袁正青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不怒反笑。
“你和以前还真的是不一样了啊。”
“袁正青,我以前的时候只是觉得你这个人迂腐无能,但现在我觉得你这人就是个烂人,烂到骨头缝里的那种烂人!”
程暮这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要是知道他后面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和离,她就应该变成丧偶,做个寡妇。
袁正青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去看许临朝。
“许小公子原来喜欢这种别人不要的,早说啊,袁某去怡红院那种地方去给你找几个过来。”
怡红院是临京城里最下等的妓院,一两银子就可以在里面玩一晚。
“袁正青你闭嘴!咱们两个成亲这么久,除了成亲那天晚上咱俩没脱衣服睡在了一张床上,哪天还单独在一起过?!你自己不行就别说出这种屁话来!”
他这么说,程暮也受不了了,这不是在侮辱她一个人,他侮辱的还有许临朝。
看着她被点燃,袁正青心中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生气起来还有些好看。
“我行不行?”袁正青反问了一句,然后另一只手抓上了程暮的另一只胳膊,“要不试试?袁 夫人?”
他后面的三个字让程暮感觉到了危机,她此时才发现原本站在远处的狱卒不见了,这间牢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你要干什么!袁正青!”
许临朝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开手腕处的束缚,但绳子还是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