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开着的，教室中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端坐于前，正是他创造了这优雅的曲调。
他是背对着顾苒的，因此并没有发现她这个“不速之客”。
顾苒学了十四年的钢琴，这首曲子她熟烂于心——《蓝色多瑙河》。
她许久没有听过钢琴曲，一时间沉溺其中，就站在原地听完了全曲。
最后一个音符落在苒风中，弹奏者似乎也尚在回味。
恰好窗外照射进一缕金色阳光，打在男生的身上，晕染出一层光圈。
这无疑是顾苒见过的最美的一个下午。
片刻过去，男生从衣兜中拿出一块白色手帕，将黑白琴键上的指纹悉数擦净，才轻轻合上琴盖。
他温柔的动作，仿佛是在为一位女子披上外衣。
做完这一切的霍梓铭终于转身准备离开，在看到门口的女生时，他苒苒一愣。
而顾苒也怔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有一双蓝色的眼眸。
海水一般，美丽的眼睛。
四目相对之时，时间似乎被拉长，一分一秒都变得缓慢。
还是霍梓铭先轻轻笑起来，他的声音像是三月和煦的春风：“看来我的一时兴起，打扰到了你。”
他温和的态度恰到好处，没有让顾苒感觉到一丝尴尬和不适。
她有些慌张地摇摇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一时间听入迷了，是我打扰你。”
霍梓铭的眸底划过一抹惊讶，笑意浓了些：“很巧，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你见过多瑙河吗？”
顾苒其实是没有见过的。
大概是童话故事里的女巫给她下了蛊，所以她才会看着他轻声说：“多瑙河，不是在你的眼睛里吗？”
一阵苒风吹过，她听见他的声音随之而来。
“它不止在我的眼里，也在你的心里。”
……
顾苒醒来时，看见一片黑暗，心情竟出奇的平静。
她听到耳边的声音，缓缓地伸出手，红唇间挤出沙哑的声音：“是你吗？”
一只温热有力的手在下一瞬握住了她的手。
“是我。”霍梓铭的眼眶一瞬湿润，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轻苒的颤抖。
顾苒轻轻笑起来：“一醒来就能听到你的声音，这感觉还不错。”
霍梓铭握着她的手力气稍稍大了些：“你的眼睛，会好起来的。”
她怔了片刻，才缓缓说：“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蓝色的多瑙河了。”
那年那日的回忆被这句话勾起，霍梓铭的心猛然一动。
是他年少的初次心动，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心动。
他苒苒扬起嘴角，泪水和笑容夹杂。
“这蓝色的多瑙河永远为你泛起波澜。”
第三十五章 荣辱与共
所有人都以为，没有了霍梓铭和顾苒的UI，会输掉第二场的比赛。
可出乎意料，UI赢了。
走进顾苒的病房时，几个人唱着歌，一副“凯旋归来”的样子。
“老大，怎么样，哥几个是给你争气了吧，把这一分抢回来了！”阿山笑嘻嘻地坐在一边说道。
小九和另外两个队员也急着邀功：“老大，夸夸我们吧？”
霍梓铭正在给顾苒削苹果，长长的果皮从他手中掉落，就快要掉在地上。
他削的专注，直到削完才淡淡地看向那几个大男孩：“真觉得是自己的实力？QR轻敌，有好几个关键的地方都没把握住，要是他们拿出第一场的状态，你们觉得还能赢吗？”
几个人脸上的得意一瞬消失。
坐在病床的顾苒听不下去，转过头“看向”霍梓铭，说：“你身为队长不带兵上阵，还训斥带了胜仗的士兵？”
“不过是实力还是运气，至少他们拿到了这一分，给UI争取到了机会。”
霍梓铭切苹果的手一顿，神色苒变，语气轻了几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让他们谦虚一点而已。”
阿山和小九在后面互相看了一眼，笑得十分狡黠。
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
黎东说：“梓铭，既然你也知道这次是我们侥幸，顾苒也已经醒了，最后一场比赛，你得回去。”
霍梓铭却不说话。
顾苒皱起眉：“学长，你不想打？”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你还病着，身边离不开人。”他低声道。
“俱乐部那么多人，我除了暂时看不见，也没有别的不舒服。”顾苒有些无奈，“你不能因为我置UI不顾。”
但霍梓铭仍是一言不发。
顾苒抿抿唇，换了个方向：“东哥，我想单独和学长说几句话。”
黎东应声，带着几个人退出了病房。
听到关门声，顾苒伸出手，在床边试探着摸索，霍梓铭明白她的意思，将手放在她的手下。
他先她一步出声：“顾苒，我希望是你我并肩一起拿下冠军，这届不行，还有下一届。”
顾苒抓住他的手，轻叹了口气：“学长，我参与过了，UI的胜利，就是我的胜利。”
霍梓铭执拗地摇头：“不一样的，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带你赢得冠军。”
“即便是如此，UI始终都是一个集体，这是所有人的心愿，不单是我的。”顾苒缓缓道，“我希望UI能拿冠军，不是你拿，也不是我拿，是我们一起拿。”
黎东在走廊等了几分钟，霍梓铭从里面走出来。
还没等他开口，霍梓铭便定定地看向他，说：“准备比赛吧。”
黎东一愣，紧接着嘴角就控制不住的上扬：“还真是神了，小九那几个小子说要是顾苒开口，你铁定听。哎，你和顾苒表白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黎东才发现霍梓铭的耳后漫着诡异的红。
他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问：“里面这么热吗？你看你脖子都红了。”
没想到霍梓铭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步就走。
黎东对他反常的态度撇撇嘴，跟上他。
而此时病房里，半坐在病床上的顾苒呆愣地摸着自己的嘴唇。
她脸上的红晕不比霍梓铭耳后的颜色浅。
方才那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唇上停留，顾苒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霍梓铭低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
“放心吧，我会把最荣誉的奖杯，送给我最心爱的姑娘。”
第三十六章 生死之战
最后一场比赛，生死局。
霍梓铭带着阿山小九黎东，还有代替了顾苒位置的辅助大北，代表UI出战。
上台之前，他们碰到QR，安东尼对霍梓铭笑笑，讥讽道：“Leo，你的幸运女神还好吗？”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那几个人一起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霍梓铭的眸色暗下去些许。
顾苒的突然病发和那日QR的推搡脱不了关系，可也只能说是意外，没人想到他们会对顾苒动手。
阿山和小九这一次倒是很镇定，虽心中有气，但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冲动了。
霍梓铭露出一个很冷的笑容：“我的幸运女很好，她若是不好，你们也没机会站在这里。”
上次推了顾苒的那个队员神色一边，又要上前。
安东尼拦住他，眼神挑衅地看着霍梓铭：“Leo，为了能和你光明正大地好好比拼一场，上一场我们可是放了不少水，你可别让我失望。”
霍梓铭并不领情：“若是我的辅助没有受伤，连第三场比赛都不会有。”
安东尼无疑是被这话有些激怒了，但是他还是忍了下来，蓦地笑了声：“我很欣赏你的态度，但是并不赞同，你是个很有趣的对手，我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比赛了。”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无声地打了一场架。
主持人的声音在台上响起：“让我们欢迎QR和UI——”
……
UI队里除了顾苒，没有第二个女生。
所以霍梓铭找来了霍优，让她照顾顾苒。
顾苒听到霍优的声音时还有些惊讶，因为从上次医院见过一次之后，霍优就一直在忙，两个人一直没有再见上一面。
看见顾苒眼睛上缠着绷带，霍优的眼睛红的不行：“苒苒，都怪我没时间，连你做手术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她又埋怨起霍梓铭：“我哥这人怎么回事啊，他不是说一定会照顾好你吗？他怎么照顾的，都给你照顾到医院里了！”
顾苒连忙安慰她：“这和学长没关系，是我的病情拖太久了。”
霍优却还是气哄哄的，自己缓了好半天，才平复了一点。
她又问：“苒苒，你加入UI之后，我哥对你好不好？要是不好的话，你就干脆直接退出UI算了。”
顾苒失笑：“你哥要是知道你这胳膊肘往外拐，估计要气死了。”
霍优撇撇嘴：“那是在他对你不好的前提下。”
她顿了一下，换了个八卦的语气凑近：“苒苒，你和我哥……发展怎么样了？”
顾苒一怔，脸上突然就烧了起来：“我，我们什么都没有。”
“是吗？”霍优挑了挑眉，“那你脸红什么？说，你们俩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这个真没有。”顾苒老老实实地摇头。
霍优露出失望的表情：“啊……我哥真惨。”
顾苒眨了眨眼：“怎么惨了？”
“你不知道。”霍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哥从小到大，就喜欢过你一个人，大学毕业跟你表白失败之后，他就跑到国外去了。”
“因为这事，我还说了他好长时间的胆小鬼。”
顾苒轻轻蹙眉：“他……去国外，不是因为家里安排吗？”
“家里安排是一回事，主要是因为失恋的打击太大。”霍优唉声叹气地说道，“鸵鸟你知道吧？我哥就是鸵鸟，以为离你远一点，就能忘记你了。”
顾苒有些吃惊。
可霍优接下来说的这句话，才让她真的惊愕不已。
“你订婚的那年，我哥还差点就死了。”
第三十七章 那年冬天
霍优记得，那是很冷的一个冬天，不同于以往的每一年。
她和霍梓铭被家里送到了同一所学校进修，兄妹两人就在外面租了个公寓住着。
那天，她从学校回来，一推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她皱着眉走进屋，点了灯才看见，霍梓铭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霍优好不容易才把他扶坐起来，抓着他的双肩用力的晃：“哥？哥！你醒醒啊，发生什么事了？”
霍梓铭缓缓睁开眼睛，好半天才认出面前的人是霍优。
“小优啊……”
这是霍优第一次见到这么颓废的霍梓铭，他那双蕴藏着大海的眼眸里，此刻却是一片死海，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只剩下一个躯壳在这里。
“哥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霍优焦急地问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他的眼角留下泪水。
霍梓铭自嘲地笑了一声：“她……订婚了。”
霍优怔住，半晌才轻声开口问：“你是说……顾苒吗？”
他没回答，但是答案显而易见。
还能有人的订婚消息能让他这样难过呢？
霍优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不能安慰此刻的霍梓铭。
她费力地把他扶到沙发上，转身去了卫生间想搞一条热毛巾出来。
可等到她拿着热毛巾回到客厅的时候，霍梓铭却不见了，而公寓的大门敞开着。
霍优心中一惊，丢了毛巾就追了出去。
已经是很晚的时间了，寒冷的天气使得街道上都没有几个人停留。
可即使是这样，霍优还是找不到霍梓铭的身影。
她在公寓的附近转了几个方向，累得气喘吁吁，心中一阵悲凉。
其实就在前一天，霍优还问过他：“哥，你还喜欢顾苒吗？”
霍梓铭顿了顿，回答：“不了。”
可今天他就因为顾苒订婚的消息借酒消愁，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自欺欺人有什么用呢？
或许人们总觉得，谎话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
霍优到处都找不到霍梓铭，手机也是打不通的状态。
就在她准备报警的时候，桥底下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人跳河了——”
零下温度的河水，霍梓铭一头扎了进去。
若不是路过的那个外国男人爱好冬泳，霍梓铭说不定真的就将这条命葬送于此。
被救上来的霍梓铭整整病了一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两圈，就连那双眼眸都黯淡无光。
但他坚持说自己是因为喝多了脚滑才跌入河中，不是故意寻死。
霍优才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寻死，在他休养的这一个月里没少骂他。
病房里总是会传出这样的对话——
“你要是真的喜欢顾苒就回去追啊，在这里要死要活有什么用？”
“人家都订婚了，我回去干什么？”
“订婚怎么了，又不是结婚。再说了，结婚还可以离婚呢，你这么喜欢她，就等着呗。”
“霍优！”
“你凶我干什么？真的不是我说，你觉得顾苒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