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襄头疼地想,男人心海底针,果然还是太过难猜。
谁知玉珠话音刚落,院门外便已多出一道熟悉冷漠的高挑身影,竹竿一般,格外晃眼。林襄撇撇嘴,心知陆奂出现绝无好事,正要捂着双耳躲进屋内,玉珠却已欢快扑向陆奂怀中。
陆奂挺直脊背,对玉珠的投怀送抱并无半分反应,反倒兢兢业业冲着林襄的方向抱拳拱手道:“主君正于西苑温泉沐浴,特唤襄夫人前去随身侍候。”
作者有话要说:玉珠(惊恐万分状):夫……夫人?
林襄(万分惊恐状):沐……沐浴?
注:霍光出生年月不详,本篇按照剧情所需,把他设定于公元前135年生人。(霍去病公元前140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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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汉权臣4
同古朴简重的外观不同,霍府之中实则内有乾坤。
连房洞户、更相临望,林襄随着陆奂的步伐埋头向西行去,余光又见鱼池钓台、应有皆有,面上虽端地见怪不怪,心中跑路的决心却就势动摇三分。
林襄诚实地想,这也许就是金钱的魅力吧?
拖延症晚期患者诚恳表示,孩子真的不想努力了!
脑中正七七八八胡乱想着,林襄并未注意眼前那位竹竿似的高挑青年早已停顿了步伐,乃至于她保持着初始速度稳稳撞上对方宽阔的肩膀,直接磕中她并不算高挺突出的鼻梁。
痛楚清晰传来的瞬间,林襄捂着鼻子自觉跳后两步,而后怒气腾腾地向对方瞪去。下一秒,自己火热的目光顺利接触上对方毫无感情的空洞神色。不知为何,林襄脑中瞬间蹦出一句让人头皮发麻的形容词——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卧槽,陆奂真不是个类似“傻妞”的人工智能吗?
林襄眼中的怒火,由此顺利转化成了惊恐。许是察觉到她眼神的转变,陆奂眸中终是染上几分人类的困惑,他的眼尾微微上挑,似乎在问:“有事吗?”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林襄旷达不拘地摆了摆手,正要说些什么挽救两人之间的危险气氛,却听陆奂率先开口提醒:“由此向西十步,便是直通温泉的必经小径,夫人可自行前往,奂只于此待命恭候。”
该来的总是会来!顾不得同陆奂套什么近乎,林襄深沉吐息几次,这才悬着心脏,独自缓步而行。曲径通幽处,古人惯会享受自然,林襄转入一条蜿蜒小路,不过再行数十步,眼前顿时敞亮开阔起来。
远处隐有凤管鸾笙轻轻相和,近处则见暖阁围炉、香丸袅袅,如此消闲静摄,果真是个颐养天和的好地方。林襄好奇走上前去,捏起香炉旁的小铁钳,胡乱拨了拨炉中香块,又循着哗哗水声,向暖阁更深处屏息探去。
原来暖阁不过虚饰假象,仅作更衣小憩之用。再往里去,则多滚圆滑石、暖雾缭绕,林襄循着石壁继续探行数步,只觉足下愈见潮湿,用手去摸,竟能觉出暖玉般温养怡人的水流。
许是公德心强烈作祟,林襄弯下腰来,小心翼翼褪去布履袜衣,直接赤脚踩在清澈见底的水源之中。林襄正在犹豫这裤管到底卷是不卷,自己的盈盈细腰却先一步被人轻易拢进怀中。
“为夫酒意方消,夫人来得倒是正巧。”
他的声音蛊惑勾人,带着若有似无的惺忪笑意,就这般尽数灌进林襄耳中。林襄不争气地酥了半边骨头,他的掌心灼烫似火,热度顺着两人贴合的肌肤,顺利爬上林襄的耳鬓双颊。
明明再露骨的情形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当那位明明昨夜还冷言冷语直要杀她而后快的人,今日却凑到自己耳边,冲她说着熨帖撩人的情话时,林襄还是忍不住面红过耳。
她知道但凡聪明一些,自己都该义正言辞地拒绝霍光,然后寻个机会彻底跑路保命。毕竟从她搜索到的历史部分来看,霍光本不是个佻达无度的浑噩之人,相反汉武帝在世时,他忠诚勤恳、持心公正。也正由此,刘彻才会萌生让霍光辅政新帝的念头。
甚至刘弗陵在位时,霍光得到了汉昭帝的全面信任。
就是这样礼度熟闲、仪容出众的男人,又怎会为了自己的白月光,而丢掉自己冷静了半生的头脑与人设?她还没有蠢到相信对方当真把她当作白月光替身的地步。当然,这样的忠贞痴情倒不是没有,只是大都是些小概率事件。
毕竟拥有过鱼塘的快乐,又怎么忍心只取一瓢而饮呢?
可林襄不是来与霍光生死虐恋的,她不过是想完成任务,让对方倾心于自己,哪怕只有分毫,只要他愿意说出来,只要他愿意对自己告白,那她就算粉身碎骨又能如何?左右这个世界不过镜花水月、终虚所望。
如此想着,林襄顺从地回身迎上霍光炽热的视线。他似乎已经泡过泉水,此刻衣袍散乱,就连长发都毫无规则地粘连在身后,簌簌向下坠着水珠。许是因了热气熏染,他的唇色红润异常,眸子璀璨莹亮,几缕碎发纠结在额前,却并不让人觉得凌乱,反倒多了几分无声的魅力。
同昨夜相比,今日的霍光竟有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禁欲色彩。
想起自己薄弱的意志力,林襄只差自戳双目,让自己彻底过滤掉那些禽兽的念头。只是不待林襄开口,霍光却当即将她打横抱起,两步重新深入温泉之中,哗哗如注的水声成功遮住了林襄擂鼓般狂烈的心跳。
眼前的暖雾更加浓重,林襄被水花溅了满身,本就轻薄的面料更是如透纱一般。
林襄稍稍下沉,成功将身体躲进暖洋洋的温泉水中,霍光像是瞧清了她悄无声息的小动作,竟是忍不住轻笑一声:“早晚也要‘坦诚相见’,夫人何必多此一举呢?”
想明白“坦诚相见”的意思,林襄彻底羞红了双脸。明明并不相熟,甚至就连这般暧昧嬉戏都是作假空欢,霍光还“夫人夫人”唤个不停,若让霍显听着,指不定要发疯剁了自己。
不过林襄向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更别提对方还是自己的攻略对象。于是,在霍光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林襄直接伸手扯落自己的层层外衫,而后手指灵活一挑,最后的雪白里衣也彻底没了踪影。如此行径,大有同他鸳鸯共浴、缠绵不休的意味。
林襄尝试着向霍光怀中靠去,霍光慌乱之中不自觉贴上身后润凉的石壁。林襄不满地伸出双手,成功将霍光锁在自己与石壁之间,见他似是不可置信,林襄更是撅起唇瓣,一寸寸朝着肖想半晌的红唇贴去。
霍光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至嘴边,却又开始结巴了起来。
林襄只听得什么“你你我我”,正要不耐烦地堵上他的话头,谁知霍光却忽而反应过来,直接钳住她细嫩的肩膀,制止她进一步越分妄为的动作。林襄不禁有些委屈,明明马上就要品尝到男神的味道,自己衣服都没了,这个进程推进委实有些太过垃圾。
如此想着,林襄仍要不管不顾地靠近。
霍光却像是彻底清醒过来一般,钳住她的力道非但不减,反而蓄满力气将她甩至更深的水域。林襄彻底没入水中的瞬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衣服不知何时竟自身后打了死结,摆动不开双臂,又被这温泉热气熏昏了头脑,林襄挣扎片刻,便彻底失力坠向温泉底部。
林襄绝望之中不由悲愤地想,这是自己第三次差点折在霍光手里了吧?
扫把星!若是这次自己当真没出息地溺亡在温泉中,那她定会被垃圾系统嘲笑一辈子。
看来自己从一开始就看破了这个任务的玄机,她真应该早点跑路才对。如今就算想跑,怕是霍光也不会给她重活的机会。
眼瞅着那位鲜活明媚的姑娘,就这样被泉水完全淹没,霍光下意识想去救人,可心中思虑重重,到底还是生出几分犹疑。今日有如此安排,不过是想验证自己心中所想,他想确认此人到底是敌是友,他想揭开对方满口胡话下掩藏的真正目的。
毕竟如今朝中形势紧迫,自今年正月丞相父子因坐实使用巫蛊之术咒害汉武帝,而株连公孙全族,甚至牵扯其中的两位公主都难逃一死,各位公卿已是战战兢兢、人人自危,近日圣上却又疑心病起,听信小人江充谗言,将自身晚间缠绵病榻的锅全数扣到巫蛊作祟的头上。
江充一党惯想排除异己,如今得了恩旨负责巫蛊之案,更是如夺命的阎王一般,几乎到了人见人怕的地步,霍光自然也不例外。也正因此,昨夜太子筵席之上,他才会“失控无礼”到将这位舞姬直接带回府中。
她同那个人相像是真,自己为她晃神心乱也是真,可这些并不能支撑他有此行径。
他谨小慎微惯了,怎会压抑不住心头一时的风雨?他不过是看出昨夜太子并未邀请江充赴宴的事实,又心知江充心胸狭隘,此人害怕刘据上位后,自己便再无兴风作浪之时,所以定会借此良机,将刘据一并除去。
可霍光看得出,不代表昨夜的太子也能看得明白。
他是可以提醒太子,可以冒着被江充怨恨的风险充当皇后一脉的救世主,可当今圣上年老昏聩,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可他不能拿全族上下的性命当作自己任性的筹码。
所以他选择借这名舞姬之由,担上对太子不敬的名头,进而避府闲居、静观其变。江充就算丧心病狂到当真要对付太子,他也不会因此迁怒到自己身上。
忍一时,可保一世。
这是霍光此时最简单的念头,对他而言,不管这位舞姬是不是有意接近自己,自己对她都是利用在前,若是从这一层面来看,自己并没有立场质问对方什么。他之所以那样生气,不过是因为对方骗了自己。
想明白这一点的瞬间,霍光蓦地沉入水中,迅速找到对方已经沉沉昏厥的身影,而后将她费力带回外围暖阁之中。她的呼吸极为微弱,就像是风中摇曳的残烛。不知为何,感受着对方微不可闻的心跳,霍光的心跳似乎也要随之静止一般。
明明对方欺骗了自己,明明没有半分心动的感觉,她却能口口声声对你说出告白的话来。她的眼中看不出对自己的半分思慕,因为情之所动,就算只有丁点欢喜,也不会在亲近之时如此坦然无畏。她方才虽热烈胜火,可越是如此,越让他觉得对方倒像是在完成任务一般。
这样没心没肺,自己为何还会为她费神?
……
金乌西沉,月华初上。
刘据乘着车辇趁夜而至,方到霍府门前,便见值守的褐衣小厮躬身行过,尽皆伏跪在地,对其请安问好。刘据浅浅应了一声,见霍光并未出府相候,眉宇间虽有疑色,却并不为难霍氏仆从。
刘据抬了抬眼皮,便有近侍会意开口道:“大将军现在何处?”
跪作一排的小厮当中,有位年纪稍长者恭敬回曰:“主君身体不适,正于西苑温泉小憩,可要小人入内通禀主君立即前来迎接太子?”
近侍闻声,忙转身请示刘据。
刘据瞧了瞧天色,他与霍光约在酉时,如今不过申时五刻,离约定时间尚有些空闲,霍光不及出门相迎实乃正常。是自己来的早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要说大事,还要数在昨夜自己亲自操持的筵席之上,霍光为了名卑贱舞姬,竟当众弃自己的颜面于不顾。可此事如何处理,确实又过于棘手。
毕竟霍光与自己的表兄霍去病本属同宗,因而与自己和母后多多少少也要沾上一些亲故的关系,况且此人又是多年肱骨之臣,父皇听闻此事尚且未有论断,自己又何至于再树新敌、徒增麻烦?
若非有意予他一道台阶,刘据也不会如此轻易便应下对方夜宴之邀,来此赏脸小坐。
因此相比起怒火,刘据心中更多的却是好奇。他想知道霍光这位素来持重稳妥的大司马大将军,到底是如何失去控制,放任自己做出这般失格的事情。他想知道那位让霍光失去理智的舞姬,到底是怎样的绝色与热烈。
刘据轻轻抬手,仆从见状当即搬来箱笼使其踩踏落脚。刘据示意左右暂候门外,自己则一人独行,悠悠哉哉向霍光所在西苑缓步行去。沿途郁郁青青,已有几分盎然春色,刘据绕过一处假山石,方瞧清不远处那条以石板铺成的蜿蜒小路。
外侧无人看守,刘据顺着曲径成功踏入暖阁之内,方一抬眼,便瞧见不远处那位静静卧倒于软榻之上的姑娘。衣衫半解、可怜楚楚,唇色却苍白如纸,让人不自觉便要软下心肠。
刘据想起来了,自己眼前这位应当就是昨夜霍光直接带走的舞姬。实话实说,其实在霍光将她带走之前,刘据并没有注意到此人有哪里不同,甚至可以说,刘据根本就不曾注意堂下的歌舞。管弦笙歌看得惯了,他早已对乐师舞姬提不起半点兴趣。
当时他“沉浸”在众位公卿好友的敬酒祝词之中,一心只觉无趣至极。直到霍光反常起身,将那位不知姓名的歌姬直接带离筵席,方才为这无聊聚会增添几许趣闻谈资。刘据遥遥看去,只记得那位舞姬的大致轮廓,因此才能恍然将其认出。
如今细看,只觉其眉湾杨柳、霞姿月韵,虽不及天外仙人之姿,到底还是叫人见之难忘。今晨向母亲请安时,便听母亲玩笑提及,说是霍显霍夫人曾亲自拿东闾姐姐的遗像同她比对,待发现两人并无半分相似之处,这才安心将她放走。
母亲只将此事当个笑话说说,刘据却出乎意料记在了心头。他本还在疑虑,到底什么类型的姑娘,是见识过千万风情却分毫不动于心的霍光霍大将军都拒绝不了的?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只有东闾姐姐。
想起那个刻意遗忘许久的名字,刘据本是平静无波的心境顿时被利石击乱,只觉耳边皆是汹涌的海浪潮声,刘据想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他知道对方不可能是东闾姐姐,自己也早已过了热气方刚的年纪,他本不该如当年那般随心所欲。
可有些人一旦闯进你心中,即使你比谁都清楚那些早已碾作尘烟,即使你知道往事不可追,你还是会疯魔一般守着那段过往,放在嘴边时时咂磨回味。他险些忘了,当年本是自己同她婚约在前,若不是因为霍光兄弟,她又怎会那般轻易逃脱自己的世界?
这一去,便再没回来。
她本该属于自己才对……
刘据的眼尾已然沾上些许潮红,只见他俯下身去,再次将视线静静投向软榻上那位酣然沉睡的姑娘。心中想的却是,不过是个舞姬罢了,就算与东闾姐姐有几分相像,可她到底不是东闾棠,霍光再怎么失控也不会放任自己与她亲近缠绵。
与其让她留在霍光身边日日惹他不快,倒不如自己将她要到博望苑来,也算是霍光赠与自己的谢罪之礼。思及此处,刘据转而环望四周,又或许霍光将她可以安排在此处,本就不是无意之举?
也即是说,邀他赴宴是假,献上美人才是真?
脑中的想法愈发离谱,刘据却懒得钻研真假,见此间清闲静谧,似乎本是结爱欢好之所,这才笃定心中所想,直接弯腰凑近,轻轻贴上眼前柔软的双唇。冰冰凉凉、软软糯糯,待贴合地久了,却又叫人尝出几分灼热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