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仓枝夏飞快地换了衣服,被包围在女生堆里的鹿岛游叫了她一声:“小枝夏,这里!”
她看了过去,朝鹿岛游挥了下手,做口型道: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
更衣室里有两个班的女生,鹿岛游要应对的扩大了一倍,她的精力在整节体育课上已耗费得差不多,当下唯一能帮她分散簇拥度的只有御子柴和米仓。
和御子柴走在一起,一半女生会去和他搭话;和米仓走在一起,女生人数立刻大幅度跳水。
但在这重要时刻,米仓枝夏却表示她要先走。
鹿岛游被淹没在了人群中,只能尝试自己应对。
米仓枝夏离开更衣室,场馆里还有零散几个男生,都往更衣室的方向看,却不见北信介。
她张望左右,相隔不远的仓库里,体委津川走了出来,脚步一顿,伸手指了下大门。
米仓枝夏愣了一下,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和她做手势,但还是往外走。
北信介就站在馆外,双手垂在身侧,直视着不远处。他像是一棵树,好像本来就应该在那里,并不突兀,也不会有不适。
见米仓枝夏出来,北信介转过身来。
两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北信介转告了奶奶的想法。
米仓枝夏:“但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在那之后她特地去网上查找过切番茄的技巧,并且在课外班结束后买了几个回去练习,但看样子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水煮之后去皮,再用勺子捣碎是她的极限,撕开外皮的时候还烫到了手,指尖红了一整天。
“奶奶没说要你帮忙,只是来吃饭。”北信介说:“你会来吧。”
米仓枝夏并没考虑很久,在到了教学楼下时,她点了点头:“嗯。”
两人边闲聊边上楼,大多是不痛不痒的话,比如米仓枝夏有什么不能吃的。当然没有。
北信介提出交换邮件地址,说发生变动方便联络。
米仓枝夏的手机放在教室里,到了4组门口,她进去拿。
教室里还有人在换衣服,男生们光着身体,互相打趣,米仓枝夏的到来就像是打破了结界,坐在靠门边的御子柴又差点儿发出一声尖叫。
在悉悉索索的声音里,米仓枝夏大步往前,目不转睛地到了自己位置上,拿出手机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走廊上,北信介已在和另一人说话了。
个子挺高的男生,好像也是她班上的,但还不太记得名字。
旁边楼梯,堀政行正好下楼,看见米仓枝夏:“米仓。”
“堀前辈,”米仓枝夏侧头看去,“早上好。”
“哦,早上好。”堀政行抬了下手,单刀直入问道:“你真不加入戏剧部?鹿岛和我说你要进其他部,但她不记得是什么了。”
“嗯,我已经——”
“为什么?不喜欢表演?”堀政行拖长了声音:“你很擅长!我一看就知道!”
米仓枝夏方要回答,北信介已经聊完,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前辈,请问可以等一下吗?”
“哦……”堀政行点了下头。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堀政行的视线落在米仓枝夏走向的人身上。
他记得,这是被他叫上讲演台的新生代表替补,北信介,被排球部教练挖来的,成绩也数一数二。
如果不是看在米仓家,他和米仓枝夏谁能做代表还不一定。这两个人……
米仓枝夏和北信介交换了Line。
北信介的Line没有头像,单一个蓝底上印着深蓝色的“北”字,没有任何动态。
脑中闪过了一瞬这是不是小号的念头,米仓枝夏问道:“你从来不发吗?”
“以前有一条。”北信介说:“是养在院子里的五针松。总被问为什么只有这一张后就删掉了。”
米仓枝夏“嗯”了一声。她的Line头像是云,动态也是天空合集,偶尔发一张,几排全是赞,没有人回复。
“那,”她按黑了屏幕,“我会去的。”
北信介点了下头:“恩。”
4组和7组分别在走廊两端,北信介平日里一直走靠近教室的楼梯。他往走廊另一头行去,米仓枝夏转向堀政行。
“这样啊,”堀政行一副了然模样,“你要去排球部做啦啦队员?”他勾起一个笑容:“不错。”
米仓枝夏:?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刚想解释,就听鹿岛游大叫一声“堀前辈”,将堀政行的注意力完全拉扯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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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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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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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团活动开始一周,鹿岛游翘了一半的活动,还能这么自如地和部长打招呼,自然就在大庭广众下被训了一番。
米仓枝夏离开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回了教室。
她已经递交了美术部的申请,并通过了。
之前她就打听过了,美术部管理宽松,只要保证参与学校组织的大型活动、交出成果,其他时候有心情时来参加社团就行。
米仓枝夏一周要上四项课外班,其余几天下午也有安排,戏剧部从一开始就进入过选项内。
中午带着几天前大量购入的面包和酸奶,米仓枝夏拿了纸笔,来到学校屋顶。
阳光不大,她将校服垫在地上,靠墙坐着,撕开包装袋,咬了口面包。
味道有些奇怪,但她没多在意,喝了口酸奶冲去了味道,将纸放在膝盖上,戴上耳机。
音乐流淌在耳机里,是她在网上找到的听谱兼职。
学习古琴的人数有限,谱也不好扒,单数虽不多,做起来也极其耗神,相当于一次又一次的马拉松。不过每单的价格不菲,更重要的是,这份工作随时都能做,不需要抛头露面,不会被家人发现、平添事端。
照这样下去,她毕业后肯定能实现经济独立,到时候就能彻底离开家了。
想到这里,米仓枝夏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的头随着动作往上看,出现在视线中的并非湛蓝天空,而是一个脑袋。
米仓枝夏承认,这一刻她差点儿吓晕,但表面上还是淡定地摘下了耳机。
“你好。”脑袋上嘴一张一合。
坐在屋顶上的人抬起身体,脑袋消失了。
半分钟后,一人走过转角,朝米仓枝夏走来。她依旧坐在地上,只是收好了所有东西,准备随时跑路。
“你好,”个子高到与屋顶齐平的男生朝她点了下头,“请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米仓枝夏:“……什么?”
“我想知道,被人打脸是什么感觉?”
米仓枝夏:“……”
“对不起,好像太失礼了。”男生又想了想,重新说道:“我是一年级的野崎,在画漫画。梦野咲子,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米仓枝夏摇了下头。
“是么,你是不看漫画的那类。”野崎朝米仓枝夏走近了一步:“总之,我正在寻找灵感。”
“开学典礼那天我正好看到你,”他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左脸,“我并不是想掀起你不好的回忆,需要的话我可以补偿。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可以请你告诉我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脸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野崎的话并没让她觉得被冒犯,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很有职业精神。
这份好奇心轻飘飘地撕开了她勉强维持着的表面,原来所有的不在意不过都是一层纸。
像是在做梦,并不意外,依旧崩溃。
疼痛其实不算什么,但还是将世界划分成那一刻前和那一刻后。万花筒里的世界是美丽的,没有颜色,只有碎片和眩晕的世界,只有痛苦。
米仓枝夏双手按着池边,哗啦啦的水声淹没了呕吐声。
她几乎要扑进池里,胃里像是有条多足虫吞噬着她的血肉,脑袋也像是被人从方面捶了一下。
今天明明是周末,应该悠闲度过才对。
她醒了一次,觉得身体疲惫。开学才一周,一切都在适应阶段,独居耗神,想着再睡一会儿,就被恶心醒了。
着凉了,还是……
米仓枝夏将水龙头开到了最大。
差不多吐空后,她漱了好几次口,洗脸巾扯掉了半盒,揉成一团扔进马桶里。
几乎没了力气,米仓枝夏直接坐在地垫上,睡裙皱巴巴地被她攥在手心里。
过了片刻,或许是一会儿,或许是很久,她才站起了身,摇摇晃晃的,甚至要按着墙壁才能稳住身体。
她走下了楼,到了客厅里,贴着墙来到冰箱前,开门拿出一瓶水。
塞满了冰箱一层的面包滚了个下来,米仓枝夏弯腰捡起,身体往后一靠,全部重量都压在了冰箱门上。
开放式的厨房正对客厅,光线隔着窗帘落进房里,地面上的灰尘也看得一清二楚。
一时辨不清是早晨还是午后,米仓枝夏仰头喝水,扫向墙边的立式钟。
时间是五点五十五,傍晚五点五十五。
脑袋里一个激灵,像是世界末日前的寒意,米仓枝夏大步往房间走去,一步跨了三个台阶,又回过身往走回客厅。
——包就扔在沙发上,昨晚下课回来,她就直接上楼了。
她勾起包袋,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像是当头一棒,砸得她跌进沙发里。
米仓枝夏没点开详情,连忙开了Line,最上面的消息来自北信介。
北信介:【发生什么了吗?】
北信介:【打你电话没人接。】
北信介:【我们先吃了,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她没敢再往上滑,打字的手都在颤抖。
米仓枝夏:【实在抱歉,临时有事,是我忘记了。】
米仓枝夏:【[道歉表情.gif]】
米仓枝夏:【麻烦你和奶奶说一声,之后我会去拜访赔礼……】
手指按着屏幕,米仓枝夏深吸了口气,但还是忍住。
“啊,真是……”手机滑落,她坐在沙发边,压低了上半身,垂首抱住了头。
手指穿过发丝,用力抓起在手里,胃部好似又拧成了一团。
她自认没搞砸过什么事,开学仪式是第一回 ,这是第二次。
立式钟敲响了,宛若宣告世界末日到来的号角。
米仓枝夏倒在沙发上,窝成了一团,好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睡死过去。
恶心感又上来了,她压抑着起伏的胸口,还是没忍住坐起身来,准备跑去盥洗室。
就在这时,只听“哗”的一声,客厅窗帘飘动,一道人影穿过拉门,走了进来。
她还忘记了锁门吗?
心脏小鼓似的敲打着,米仓枝夏瞪大眼睛,同来人对上视线。
“……在家就应声啊,还不接电话。”远坂凛松了口气,但还是扬起眉头。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提着鞋走了过来:“还以为你出事了,我费了一番功夫才翻进来。”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状况,米仓枝夏身体已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抱歉,我——”她话音未落,就按住沙发,逃似地往盥洗室跑。
“……”远坂凛不解,又回头看去,“她在家呢,但好像不太对劲,我去看看,你请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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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更四章,不然可能没法在说好的十二月更完……(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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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好的时间是五点半。四点三十左右,奶奶提了一句枝夏怎么还没来。
米仓枝夏确实像是会提早到、努力做些什么帮忙的人,但时间尚早,北信介想半小时后她应该会到。
五点过去,来到五点十五,奶奶又提了一句三个人的饭已经快做好了。
健佑和朋友出去了,晚饭后才会回来。北信介给米仓枝夏打了电话,没有人接后,他发了一条Line。
五点三十,餐桌前只有他和奶奶。奶奶开始担心,北信介又联系了米仓枝夏,还是没有回应。
无缘无故联系不上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但他不想让奶奶担心,于是说是他说错了时间,米仓枝夏以为是明天过来。
他从没撒过谎,但这并不难做到。也不知奶奶有没有相信,但她没再说什么。他说有些饿了,比往常吃得快,吃完后又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其实不必担心,但却莫名在意。用语言描述有些困难,但米仓枝夏过于端正的礼仪带来的疏离感伴随着一股落寞,令人没法放心。
五点四十五,北信介出了门。
既然她住在商店街附近的西洋式建筑群里,他准备去找找看。他出门时不动声色,和奶奶说要出去买饮料,甚至还飞快地洗好了碗。在路上遇到健佑,他打了个招呼说让他先回去。
从家里跑到商店街,再去往洋房所在的街道。
门口的名牌上贴了姓氏,他很快就找到了米仓家。站在低矮的蔓枝门外,能看到屋内修建整齐的草坪,也有缠绕着的爬山虎攀附在屋外的墙壁上,可见没有什么人气。
北信介按下几下门铃,没有回应。手指抚过墙面,他又注意到铁门下方卡入地面的锁端:只有从里面才能这样关上门。
所以家里应该有人。
他又打了一通电话,但隔着这么远也不会听到声音,所以只能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