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仓?”大耳练看了下显示屏,没有错,是北信介的电话:“你要她家的号码?班级通讯录里应该有,正好在我这里,等等……但是为什么?”
大耳练已经从北信介那儿听说了米仓去他家吃饭的事,感叹了一下生活真是充满奇遇。
北信介三言两语说了现在的情况,大耳练将号码报给了他。道谢后北信介打了座机,还是无人应。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
天色浸润在黄昏的光线中,他按住了铁门。
“你在干什么?”一道清亮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声音的主人快步走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北信介:“你是谁?到这家有什么事?”
北信介并未反问对方身份,只说他联系不上住在这里的人。
“她明明——”远坂凛拿出手机一看,顿时收住了要说的话。
她和米仓枝夏约了一餐饭,以为是今天,但联系不上她就干脆过来找人。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是下周的周末。
“既然在家的话,进去找她就好了。”远坂凛说着毫不犹豫地走到一旁,往后退了几步。
她助跑着从地上跃起,直接踩上了墙,翻身爬了上去,转瞬没了影。又从铁门前闪现,但完全没打算给北信介开门的样子。
“要找她就自己进来。”她说着扬长而去。
北信介握紧了手机,看了眼墙,也只能这么做了。
远坂凛似是没想到他能翻进来,嘟囔着“运动神经还不错嘛”,往屋子里走。她拉了下正门,锁了,转而走到一旁客厅,轻车熟路,就像是常客。
玻璃门一推就开,远坂凛走了进去,很快里面传来米仓枝夏的声音。
北信介承认,自己有些安心。
在前进还是后退前,他选了前者。
“打扰了。”他正声道,脱了鞋后走进屋子里。
挂钟在古旧的洋屋里摆动,北信介打量着四下,差点儿踢到地上的东西。他俯身拾起,见是一个面包。
标签上写着奶油夹心口味,北信介扫过放了大量添加剂的成分表,视线落在了日期上。生产日期是五天前,保质期是三天.
也就是说,这个面包两天前过期了。
桌上放着一瓶喝了三分之一的水,这一刻北信介有些按捺不住,走到冰箱前,拉开了门。
门内一个全新的世界:塞满了好几层的速食食品,有一整层都是面包。
北信介抓住一个面包,将它抽了出来。
这座面包搭建而成的城堡瞬间崩塌,纷纷滚落。
北信介一个个捡起来查看日期:平均三个里有一个过期,一个今天到期,一个还能放上几天。
零散的线索成了片段,拼成了事实。
他顺手整理时,就将它们分成三类,随即回身走去。
*
刚喝进去的水也吐了出来,米仓枝夏洗了把脸,问远坂凛怎么会来。
当然没说自己记错吃饭的时间。
“你才是,什么情况?”远坂凛问道:“吃坏了东西?”
米仓枝夏摇了摇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不知道。”
“去医院看一下?”
“不想去。”米仓枝夏斩钉截铁道:“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她拖沓着步子往外走,在看到站在客厅里的人时,滞住了脚步。
“你怎么……”在米仓枝夏的疑惑注视中,北信介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她连忙说道:“抱歉,今天没去你家……”
“这不重要。”北信介说道:“面包过期了,你需要去医院。”
他一语点破,虽说之前也有怀疑,但果然是面包。
“啊,没关系。”米仓枝夏摆了下手:“休息一下就好。”
“一下是多少?”北信介反问:“食物性中毒有一定致死率,现在就应该去医院。”
“真的不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米仓枝夏又摆了好几次手。
“最近的医院十分钟就能到。或者,”北信介却没有丝毫动摇,直视着她,“打119,让救护车来接你。”
米仓枝夏不认为有这么夸张。但她不知要怎样才能拒绝北信介,总觉得没法和往常拒绝他人一样轻易开口。
远坂凛站在一旁,没有插话。
出乎外表意料的强硬,这个男生,真的只是枝夏的同学吧?
“好吧,就去看一下。”米仓枝夏说着往楼上走去:“我去换件衣服。”
但还没等她爬上楼,腹部就隐隐作痛,痛得她蹲下了身。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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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米仓枝夏还是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上一次换上病号服是近十年前的事了。
米仓枝夏靠在床上,一旁吊着点滴,长管连到手上,消毒水的味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印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而且还是同一家医院,虽然改建后不见原型,但氛围并没有变。
“真是服了。”远坂凛抱臂站在床旁:“过期了的面包竟然尝不出来,应该说是你真是大小姐,还是说你竟然是大小姐?”
米仓枝夏完全没法反驳,转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总之你就在先呆在这里吧。学校的事你的同学说会处理好,不过你家那边——”
“不用说。”米仓枝夏回道。
医院里有远坂家的熟识,凛的妈妈也常年住在这里,所以没有联系米仓家的人。
“……我知道了。”远坂凛放下手里的袋子,是医院提供的生活用品:“那我先走啦,已经很晚了。”
“嗯。”米仓枝夏点了点头:“晚安。”
房门关上了,影子从暗处隐隐上浮,米仓枝夏很快缩进被子里,只露了手在床边,整个人蜷成一团。
讨厌打针,讨厌医院,讨厌……一个人呆在这里……
眼睛紧闭,她几乎是强迫自己睡去,第二天被护士叫醒检查,之后护士端来早餐。
“你是远坂的朋友吧,”护士笑着和她搭话,“米仓,难道是那个米仓?”
在冬木四处可见米仓家的痕迹,广告牌上,商品信息上,各种媒体上,没人能躲开。
“不是。”米仓枝夏系上衣服扣子:“是的话就不会一个人在这里了。”
护士点了下头,大概也少见没有家人来的未成年,她露出一丝同情但没多问,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后离开了。
根据诊断,她着两天都要打点滴,之后再观察一天,最快不到三天就能出院。但米仓枝夏完全不想呆在这里,吃完早餐就离开病房,去了天台。
但今天是阴天,她没呆多久就下起了雨,只好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呆着,躲避从门外飘来的气味和痛苦的气息。
楼梯间的窗户灰暗,沾满了雨点,摆脱不掉的郁郁,一分钟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午餐时间她回到病房,护士端来午餐。
流食、易入口的蔬菜、清淡的肉和汤,食物样样俱全,但连一向和她站在一起的味蕾都在此刻背叛了她,一切入口之物都食之无味。
吃完午休后不久,她又吐了,医生判断还是要上点滴。
整个下午又在床上度过,只有一扇窗户能看到外面,也只有一片天空。
米仓枝夏闭着眼睛,靠在床上,想让自己眩晕过去,等到能离开时再醒来。她无聊得不小心睡着了,睡梦中仿佛回到过去。
小孩子都有易感期,尤其容易受精神影响。
她忘记自己那段时间遇到了什么,总之身上会忽然多出几块青紫,被怀疑是过敏,但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那之后,她在医院里住了数月,可以说跑遍了医院全部的角落,却没法离开这个困住了她的白色牢笼。
有一天她实在受不了,趁着换班时间跑出医院。
就是在那个夜晚,她遇到了远坂凛。
她和自己一样,在深夜时一个人呆在外面,这也是会和她成为朋友的源头。
从自己离开医院到回去,包括照顾她的护士,没有一个人发现。
或许是她在这里呆了太久,所有人都想要她离开,也或许是她不在房间里这件事并不少见……
被忽视的感觉,从难过到习惯,所以心里有个念头也开始忽视自己,要将自己抹杀。
拒绝听从父亲的要求,做新生演讲,就是要从这念头中走出的第一步。
梳理过去的梦,纠缠不清的回忆,在这片混沌中好像有人叫她的名字。
“米仓,有人来看你哦。”护士的声音隔着一层网,但随后又压低了:“啊,睡着了,这个时间也该叫她起来了。”
“不用。”另一个声音说,将什么放在床头:“我先走了。”
“欸,那你现在就走吗?坐一下吧,说不定她待会儿就醒了。”
零散的对话模模糊糊,穿越过一层又一层的记忆,好似要将她从洪流中拉起。
有谁拉起了被子,盖住了她的肩膀,令人安心。
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皮,随即睁开了眼睛。在黄昏即将来临的时刻,她朦胧的目光望着很远的地方,随即落到了自己身上。
身体发软,像是被梦河泡胀了的神经还未干透,膨开的困倦堵塞住了话语,米仓枝夏一时说不出话,只发出了一声刚醒的呢喃声。
“吵醒你了?”北信介掖了掖被角,拉过椅子坐下。
米仓枝夏摇了摇头。他还穿着校服,大概是刚结束社团活动吧。
“奶奶本来要来,被我劝住留在了家里。”北信介将背包放到一边:“她很担心你,让你好了以后再去吃饭。”
米仓枝夏又点了下头,轻“嗯”了一声。
“老师那边我说过了,好了以后带病历去学校核实就行。”
北信介定定地看着她,缓缓说道:“昨天真是吓了一跳,要是我和远坂没去找你,会怎么样?”
他昨天和远坂凛交换了联系方式,今天中午远坂凛联系他,让他放学去看看米仓枝夏。
虽说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北信介有些在意她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屋子里。
不待他问,远坂凛先说了。从她和米仓枝夏相识的经过,到这些年她知道的事。
不负责任的家长,被忽视的存在,北信介足足够了解了。
“现在能吃的东西不多,拿了些水果,没法吃的话就分给医院的人吧。”北信介起身道,像是要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
关系相较远算是近的同学,但也不过去他家吃过一次饭,有过些许交流。
他问自己想要什么是在说客套话?还是真的在关心?
米仓枝夏不知道。
“谢谢。我没什么想要的。”她思索了一瞬,继续说道:“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她放在被子的手微微攥紧,就听北信介说:“护士说你最快后天就能出院,最近有比赛,排球社结束活动的时间会晚一些,不过明天我也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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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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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米仓枝夏没等到北信介,鹿岛游先来了。
护士领着人进来,满脸笑意,站在一旁没走。
“太好啦。”刚进病房,鹿岛游就仰天长叹,还伸了个懒腰:“今天提前结束社团,翘部活大成功。堀前辈听说你生病,还让我带了水果来。”
她看了眼已放在桌上的水果,将自己带来的放到地上:“大家都在传你是吃不惯学校的午饭所以生病了。”
在学校见外见是第一次,米仓枝夏也没想到会有人来,觉得格外新鲜,就将自己吃了超过赏味期限的面包一事说了。
“明明是高中生了。”护士笑道。
“是吗?我前段时间还吃到过虫。”鹿岛游说道:“在水果里。”
她说起这件事,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多。闲着的护士、别的病房的人全都过来了,还有的站在门口往里看。
鹿岛效应在校外也很强,跟着她来的女生们不乐意了。
一群人说要一起去新开的甜点店,拽着鹿岛游要走。鹿岛被人群包围,只能回头和米仓枝夏挥了挥手。
她一离开,其他人也走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与龙卷风过境有几分相似。
在北信介进来时,米仓枝夏靠在床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他走到床边,取下背包,看到床头放着的水果:
“有谁来过了?”
“啊,下午好,信介君。鹿岛来了。”米仓枝夏笑道:“她可受大家欢迎了。”
“下午好。”北信介在椅子上坐下:“你很羡慕她?”
突如其来的一问,米仓枝夏陷入思索,最后摇了下头:“我没法成为她,做自己就很好……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北信介回道:“这样就很好。”
说的“这样”和自己说的“做自己”或许是不一样的意思,但听上去好像是在说她现在的样子就很好。
虽然凛也会说类似的话,可听上去却是不同的感觉。
“排球部的活动怎么样?”她问道:“夏天的时候有比赛吧。”
“六月开始是IH的预选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