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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倾洒在静谧的院子里。裴屹舟牵了晓珠的手,“正大光明”地穿过回廊,来到了西侧间的小屋里。
这里,供奉着林沁雪和俞柏的灵位。炉鼎里本也插着几只线香,还没有燃完——白天裴屹舟和秦嬷嬷都来祭拜过。
裴屹舟点了线香,拉着晓珠一齐跪倒,先朝着林沁雪拜了三拜:
“母亲,我带晓珠来看你了。如果您还在世,一定也会喜欢晓珠的,她就是你常说的那种女子,看起来柔弱,其实骨子里最是坚强。”
他说得严肃又坚定,好像林沁雪真的能够听见一般。
晓珠心里怦怦直跳,悄悄侧眼,去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在把她介绍给他最重要的人,那以后……唉,她真的很想很想就这样永远和他待在一块儿……
只听他又道:“小时候,您常说,我和您上辈子一定也是母子。今天,我想告诉您,晓珠上辈子,一定也和我们是一家人,因为,我们三个的生辰,竟是同月同日。”
晓珠本在认真听着、认真地叩拜,听得这一句,眼睛瞪得溜圆:“夫人……夫人竟也是……”她指了指裴屹舟,又指了指自己,“这……这也太巧了吧!”
裴屹舟笑得春风和煦:“所以说,我们注定是一家人。”
……
裴屹舟拜祭完林沁雪,又以同样的大礼拜了俞柏:“师父,请您放心,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盈盈。后天,我就去接她。”
晓珠浑身一震,比刚才更加吃惊:“找到了?”
裴屹舟眼睛里跳动着火焰:“是,找到了!”
第72章
“哎哟哟, 都洒了,手是鸡爪子唛?笨杏儿,要你这赔钱货有啥用?!”大山深处的一家土坯屋子里, 原本烧着火的罗大婶“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抡起巴掌,想打灶台前舀米汤的小女孩儿。
临见了她脸上的两个红印子——这是以前自己掐的,老也不散——罗大婶想起前日朱家嫂子说的话来,才住了手, 只把那小女孩儿一搡:“去去去, 后面砍猪草去,莫能干的货!”
小杏儿干干瘦瘦, 小鸡崽子一般, 总把一双眼睛垂着,不敢正眼看人。她听了罗大婶儿的话, 也不吭声,默默来到屋后的街阴上蹲下,一刀一刀砍起猪草来。
这时, 天才蒙蒙亮,大雾渐渐散了, 狗和鸡都乱叫起来, 汪汪、喔喔的声音不断。虽是夏日了, 山里的清晨还有些冷的,尤其罗家地处观音乡的高处, 风更大些。
砍猪草这活路, 小杏儿本是做惯了的, 可惜她有点儿打瞌睡,一个没注意, 按猪草的左手松得慢了些,那刀就落在了左手食指上,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好在伤得不深,只是浅浅的一条口子,可她刚才惊叫那一声,把屋里的罗大婶招了来。
小杏儿吓得直往墙角缩:“娘——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打我了——”
可罗大婶的反应却出乎常理——她把小杏儿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拉,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笨杏儿,你真是笨得可以,去去去,那边坐着去,别砍了,手砍坏了怎么办?”
小杏儿难得地抬起了头,惊讶地望着罗大婶。
罗大婶却浑然不觉,只抓着小杏儿的手指东看西看,还自言自语地说:“幸好没出血,这要见了红,不吉利了,高员外哪还要你?!”
登时,小杏儿脸都吓白了:“娘,你说什么?”
罗大婶本想瞒着小杏儿,日子到了,悄悄用麻袋一卷,把她直接往高家一送,五两银子就到手了。谁知这下,自己说漏了嘴。
可说漏了就说漏了,她又不怕什么。小杏儿本来就是她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童养媳,脑子还有些毛病,动不动就疼,还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些倒也罢了,只要不耽搁生儿子,管她脑子好脑子坏的。
哪知道,罗大婶养了她好几年,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她长大,她竟那样不吉利,把一场风寒传染给了儿子,把他给害死了。
罗大婶觉得,自己养了她这么多年,却得了这么个结果,没掐死她都是良善人了,这厢,高员外愿意出五两银子买了她,不要白不要。
老虔婆把粗粗的水桶腰一挺:“实话告诉你,后天你就是高员外家的人了,这些日子仔细着些,别弄出血啊伤啊什么的,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小杏儿脸色难看得跟簸箕里的干芡粉似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着罗大婶的腿哭道:“娘,求求您了,别把我卖给高员外,我进了他家,还有活路吗?”
原来,这高员外是远近闻名的刁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每年家里都要抬出来几个奴婢。
好死不如赖活着,小杏儿在罗大婶家虽受磋磨,好歹有一条命在,进了高家,就不一定了。
于是乎,她死死抱着老虔婆的腿儿,不住地哀求。
罗大婶嫌烦,扯着她的辫子,恶狠狠地道:“死丫头,别想耍花招,再闹,就把你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