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为什么,应丞相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来,那便是此时此刻,陛下心情一定甚好。
那么,若是此时求陛下饶恕夫人与阿岑,让她们回京来……
应丞相一面在心中打着算盘,一面偷偷地、时不时地望容弘一眼,仿佛是在犹豫是否应该开口、如何开口。
忽然,应丞相偷偷扫量容弘的目光停滞了一下,黑色的瞳仁因为惊诧而忽地缩了缩。
因为陛下的下颔之下明显有一道浅浅的、一看便是新抓伤的淡淡红痕。
显而易见这道浅浅的伤痕,是由谁抓伤的,应丞相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忿忿不平。
这个应岚,可真是不像话,竟然敢对陛下动手动脚的!这般恃宠僭越,简直成何体统?
若是阿岑受宠于陛下,定然不会做这种犯上的事情。
若是阿岑在、若是夫人在,那该是多么美好幸福的事情……可是拜应岚所赐,她们现在都在清州过着艰难的苦日子。
愈想,便愈发觉得应岚讨厌,夫人与阿岑无辜。应丞相的面色,也愈发阴沉难看起来。
一看到应丞相这副苦大仇深的苦瓜脸,与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着的憎恶之色,容弘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今晨同阿岚缠绵之后,这些时日来难得餍足的好心情沉了沉,容弘冷着面庞,去看应丞相,“应爱卿在想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应丞相看到陛下面庞冷肃扫量过来的淡淡目光,心头颤了颤,方才摇头回道:“没……没什么……”
想到曾经派人打探到的应岚从前在应家吃的那些苦头,看着面前垂首一副畏缩之态的应丞相,容弘的眸光不易察觉地又沉了一下。
“朕倒是看着,应丞相好似对阿岚有什么成见。”
听到陛下状似漫不经心地这么说,应丞相的额角不禁冷汗涔涔。
抬手用宽大的袖摆擦了擦额头,应丞相干巴巴地笑道:“陛下当真是说笑了,阿岚……阿岚是微臣的掌上明珠,微臣怎么会苛待她?”
仿佛是信了他的这套说辞,容弘并未继续追问,而是淡声又问:“阿岚有个弟弟,叫阿岩,是吗?”
应丞相点点头,心中稍松了一口气,便听身旁的陛下又道:“阿岩住在哪里?带朕去看看。”
闻言似是顿了顿,方听应丞相有些结结巴巴地道:“阿岩现在住的地方……前去的道路多有不便,陛下乃金尊玉贵的九五至尊,还是不要……不要去了……”
听到应丞相这么说,容弘微冷的眼锋立刻轻轻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但对应丞相却别有威慑之力。
应丞相硬着头皮道:“从前应家院子不够住,所以才会教阿岩住在那里。现在院子腾出来了,够用了,微臣很快便会安排阿岩住进去的。”
亦不拘泥于此事,容弘颔首,语气疏浅地随意道:“嗯,少了人,确实应该够用的了。”
面上本便勉强作出的虚假笑容,听到容弘这隐含嘲弄的话语之后愈发难以维持,应丞相唯唯诺诺地“嗯”了一声。
甫一送走了陛下,应丞相方才畏缩恭顺、谨小慎微的面上神情,便骤然变得十分阴沉难看起来。
穿过回廊,气势汹汹地便想要去找应岚大发雷霆,却忽又想到应岚今非昔比,早已并非可以任由自己搓圆捏扁。
不由得抬手,愤恨地、苦恼地狠狠揪了一把回廊外好生开着花的无辜迎春。
几乎把一树的迎春薅秃,面色阴沉难看的应丞相却犹不解气。
猛地一挥袖子,带起一阵带着沉沉怒意的风,应丞相虽然气火攻心,但还有几分理智控制自己的行为。
转身,对着跟在自己身后噤若寒蝉的侍从吩咐道:“把从前大姑娘住的那个院子暂时腾出来,让二公子住进去。别让他住正屋,不许乱动阿岑的东西,让他住在西厢房。”
侍从如释重负,赶紧应命离开,谁知刚走出去没两步,便又被应丞相挥手给叫住了,“回来回来。”
只听应丞相又改口道:“大姑娘住的院子还是先留着,让三姑娘和赵姨娘搬去二公子的院子,二公子搬去她们的院子。”
将心中的怒气忍了又忍,想到只有应岚满意了陛下才会满意,夫人与阿岑才有可能回来,应丞相忍怒吩咐道:“还有,过几日安排二公子去国子监天字班读书。”
侍从听命离开,如往日一般去执行主子们的命令。却不晓得,应丞相这些反常的做法,却在应府后宅掀起了许多的暗潮涌动。
得知应丞相要将应岩的院子换给自己,外人眼中纤弱文秀的应岁,却满面可怖的怒火地发了好大一场脾气,房里的茶盏都几乎全被她砸尽了。
“父亲真是偏心!从前偏心大姐姐也便罢了,现在竟然连应岚那个下堂妇,和她那个呆里呆气一看便不会有出息的弟弟也要这么偏袒!”
同应岁住在一起的赵姨娘看到自己女儿这么怨愤的神色,心中虽然也对应岩与应岚恨到了骨子里,但却比她冷静多了。
安抚地拍了拍应岁的手臂,赵姨娘阴沉着脸道:“阿岁,你同他们置什么气?再过几年你便要出阁了,夫人不在,娘给你找门没有婆母小姑的好亲事,到时候你相公一家不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