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牢房甬道两侧的烛火随着来人走动而变得忽明忽灭,人,投映在两边的影子也被拉长得近乎扭曲诡美。
来人走至牢房前,近乎施舍地将一个包着烧鸡的油纸包朝里扔进去,一只脚抬起踹向铁栏杆发出刺耳划拉。
“春醺。”
早听见脚步声的池苒便停下了动作,抬眸冷视却一言不发,唯有刚做好的草编蚂蚱被她捏得原形毕露。
来者似乎很享受她憎恶冷然的目光,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加深了许:“春醺为何要用这种看仇人的目光看我,本官在如何,你也应该要唤我一声姨妈才对。”
“我喊你姨妈,你就会愿意放过我吗!池馨!”冰冷刺骨的语气比对陌生人还不如,更别说那双宛如淬了毒的阴寒视线。
要说到她如今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眼前的女人全然功不可没!若不是她!他们一家子也不会沦落到今日之地!
面容早已不再年轻的女人轻掸衣摆上本不存在的尘埃,用着居高临下的鄙夷口吻:“春醺你这个傻孩子又在乱说什么,你是我的侄女,我这个当姨妈的又怎么会对你作恶。”
话音刚落,又话锋一转得像是个关心小辈的长者与之谈心:“只不过春醺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你长得与你大姐他们都不像吗。”
“怀疑什么,我最应该怀疑的是你又想要挑拨离间地做什么,还是说你想要从我的身上得到些什么。不过现在的我,好像也没有了能被你利用的价值。”
要不是二姐留给她的那一封信,她恐怕至死都不相信会有一个人能为了权利利欲熏心到几乎丧心病狂!
第68章 我很好,不用担心
“啧, 你这人,看着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就和你娘一样。”
“不过这也难怪, 谁让你身上流着她的血脉,瞧着便一脸下贱相。”双手负后的池馨见她这副模样, 顿感无趣,抬起宽大官袍朝藏在暗处之人挥手示意。
紧接着, 在她转身走至拐角处的刹那间, 几个身着滚云红纹, 窄袖长袍的狱卒便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走了进来。
白瓷碗里的味道哪怕是她离得极远, 都能闻到一股子冲天恶臭。
那股味就像是六月盛夏里放了七天的泔水桶被人打开, 再往里倒进一大盆新鲜猪血,佐以臭鳜鱼, 用木棍搅拌均匀后发出的味道。
随着上锁的铁牢门被人打开,为首的高大女人正狞笑着满脸横肉, 高举起药碗朝她逼近:“等下池大人要是不反抗,说不定还能少受一点儿皮肉之苦, 毕竟像池大人这种长得如此细皮嫩肉的美人, 要是一不小心磕磕碰碰到可怎么办。”
女人嘴里虽喊着大人,却不见半点尊敬,有的只是嘲弄戏谑, 以及侮辱。
“哦, 本官听你的意思, 好像真的是将本官当成那等不堪入目的小倌了。”保持原态的池苒连眼皮都未掀,更没有理会他们刻意将周边巡逻者支开,又将牢房门大敞开着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是担心一项罪名不能将她顺利钉死在十字绞刑架上,便打算再给她多加上一项打伤狱卒, 畏罪潜逃。
“大人这话说得,可真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又怎会将大人比成楼里小倌,在怎么样也得是花魁才行,毕竟像大人这样的美人,下官还真是从未见过。”这一声恶意嘲讽,不知惹来多少猥琐恶笑。
左边的女人眼见她越说越过分,干脆伸出手肘捅了她一下,才将刘春得意忘形的嘴脸收回。
刘春上前一步,用着居高临下的施舍口吻,将白瓷碗放在她脚边:“这药,大人还是趁热喝才好,要不然等下凉了,这味道就变得不行了。”
直到这时,池苒才抬起头来,视线宛如淬了毒的刀子冷扫而视,周身气场凛冽:“要是本官不喝,又当如何。”
“这大人愿不愿意喝,可不是大人能决定的,毕竟小的也只是来好心告知大人一声。”
“是吗,本官倒是想要瞧瞧你们还有什么手段尽可能试出来,否则等下要是这处来人了,你说会如何,也不知道你们愿意死心塌地跟着的那位大人是愿意保你们,还是将你们当成弃子弃之如敝屣。”她在赌,赌他们到底能为他们嘴里的大人做到什么地步。
只因人心这东西,往往最经不起试探。
刘春虽有过一刻动摇,偏生嘴上仍是恶劣:“我们到时候怎么样就不劳烦池大人关心了,池大人与其关心我们,倒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
说完,一起跟进监狱里的三位壮妇皆朝着池苒围来,原本只是虚掩着的牢门就像正午烈阳,引人注目。
而他们打的主意便是逼迫她走出这间牢房,但凡她踏出半步,都能被他们颠倒黑白地扣上畏罪潜逃的罪名,若是动手,便等于袭警。
好啊,这算盘打得真是噼里啪啦作响,比老王八下蛋还要仔细!
刘春见她眼中闪过一抹滔天恨意,便知道她是算出了他们的计划,就连下手的力度也是拳拳到肉。
目的,便是使她动手,他们才能站在高位上宣判她的死刑。
当他们禁锢住池苒双手将那碗药汁往她嘴里灌进去时,前来探监的左言当即双目猩红地厉声喝止!
“你们这群狗奴才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