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眼睛通红,下颌紧紧绷着,苦笑了下,道:“他们把她劫去了山里,不堪受辱,撞死在了石头上。她走的时候已经有身孕了,那是我的孩子,她流了好多血,衣服都被血染红了,流血到完全丧失五感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有知觉,她身上的血腥气将饿狼吸引了过来,它们看到了久违的食物,扑过去,把她撕碎了。她的脸只剩一半了,她那么爱美的人……”
这是最近这段时间总在他脑海里回荡的画面。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攥着被褥,脖颈上的青筋浮起。整个人痛苦到了极致,体内像是有一头凶猛的野兽,疯狂撞击着他的心,一下又一下。痛苦难以排解,他捂着脸大叫,最终拿起方才擦拭的东西。
孟忍冬这才看到,原来他放在手边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每当想起这些,他感觉整个人被撕成两半,毒汁疯狂地往里灌,让他整个人像被千万只虫蚁同时啃噬一般。
他恨透了这种感觉,只有身体上的痛觉能短暂地掩过这种难受。
顾衡拿起那把刀狠狠地朝手臂上扎了一下,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看到血,手臂上传来痛感,顾衡平静下来,眼睛空茫茫的。
孟忍冬看着眼前的人片刻前的疯癫使他宛如一个疯子,她视线看着顾衡,肩膀紧绷,整个人也快要崩溃了。她喃喃解释:“真的不管我的事,表哥……”
“大人。”春荣推门进来,手里拎着抖如鹌鹑的夏萤,道:“她都招了。”
顾衡早就猜是孟忍冬了,但真正得知确证消息的那一刻,还是心口一阵剧痛。伤口还在不停地冒血,手臂上的痛很快又被心里的痛楚覆盖了。
他做了什么?
引狼入室,害得音音惨死他乡。
孟忍冬到底只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夏萤一招人,她又见识了顾衡如此疯癫的一面,早就吓傻了,哭着道:“她不是我害的。我只是、只是把消息递给了李鸣鸾……”
“李鸣鸾杀音音,你就可以坐收渔利了。是吗?”顾衡冷淡地说,他抓起匕首,对着孟忍冬:“她不是你杀的,可她的死是你一手促成的。”
孟忍冬看到匕首闪着寒芒,心凉了,也不顾上什么,她见识了顾衡拿刀子扎自己,生怕拿把对着自己的匕首马上就要扎进她的心窝里,她哭道:“表哥,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李鸣鸾会那么心狠,竟然让人劫了她,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你别、别杀我。”
顾衡定定地盯着她,冷淡道:“我不杀你。杀了你太便宜了。”
他冷淡道:“下个月皇上要派人到戎族去和亲,你去吧。”
孟忍冬脸色刷白,嚎啕哭声:“戎族,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戎族的首领今年已经六十多岁,比她祖父年纪还大。蛮人那边父死从子,老首领死了,她作为财产,又要被新的首领收用了去。到了那个地方,还不如死了痛快。
顾衡一字一顿道:“我的音音,她只剩一披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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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侯府,绮霞苑内。
李鸣鸾刚回到屋子里,双燕就给她捧了一热茶递过去,她捧在手里,脸上还挂着泪痕,一时没有喝水,垂着眼若有所思。
双燕看着她脸上的红痕,便知她方才定是挨了侯爷的巴掌,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侯爷他怎么说?”
李鸣鸾回过神来,手抚着脸上的红痕,道:“父亲已经让人到沧州把那帮人解决了。”
李鸣鸾委实没想到,顾衡竟然会亲自到沧州去,她吓得不行,生怕顾衡若是逮到那帮劫匪,他们将她供了出来。当初她得知戚繁音离开云京城去了沧州,便生了心思让她永远也回不来,便找人联络上了当地的一伙山贼,斥重金让他们将戚繁音劫走。她原本打算让他们把她带到山里,折辱个三五七年,却没想到人死了,尸首还被发现了。
得知顾衡亲自到沧州去的消息,她吓坏了,深思熟虑之下求到父亲,让他帮忙出面。他气得不行,狠狠骂了她一通,不过终究还是让人到沧州善后去了。他刚才回来说那群劫匪都已经处理好了。
盛怒之下,父亲又打了她一巴掌。她虽然委屈,可好歹高枕无忧了。
一巴掌换后半生安宁,也算值了。
双燕也舒了一口气,道:“姑娘你先坐,我去厨房拿几个热鸡蛋给你滚滚。”
话音方落,门“啪”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谁?”主仆俩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到三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口,其中一个生得高大的手里还揪着看门的王妈妈。
他几乎是拎着王妈妈走过来的,此时他指着李鸣鸾问:“她就是李鸣鸾?”
王妈妈是个十分健硕的仆妇,所以母亲才安排她在院子里看门,此时在他手中,却显得像个鹌鹑一样,她慌张点头:“没错,她就是我家姑娘。”
李鸣鸾扶着桌沿站了起来,怒目看向他们:“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私闯内宅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顾衡冷漠地看着她,转过身朝春荣略点了点头。
春荣得令,立马撸了袖子上前,一把摁着李鸣鸾的肩膀,把她的脸狠狠摁在桌上。李鸣鸾大叫着,挣扎着,春荣一脚踢在她的腿弯上,李鸣鸾腿一软,脸贴在冰冷坚硬的花梨木上,摁在脖颈上的手就跟铁钳一样,脸抬头也不能做到。
摇摇晃晃的视野中,她看到这个高大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一只手摁着她,一只手拔开塞子,倒出几粒红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