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榻上看了一眼,她个子小小的,一有不舒服就蜷成一团。
小小一团缩在一起,看上去可怜至极。
“哥儿,得尽快想想办法,再这么烧下去,人迟早出问题。”谢嬷嬷急色道。
顾衡垂眸凝着她,案头摆着烛火,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她的小脸都苍白如纸,额头挂着细密的汗水。
她唇齿翕动,喃喃说些什么。他凑近了头也没听清,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热意灼人。
“让春荣去请温太医。”顾衡道。
香如在门外闻言,抬头看了看昏沉沉的戚繁音,像是突然清醒了,抹了把泪连忙往二门外跑去。
方才顾衡进内室,吩咐春荣在二门外守着,此时听到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他立马警觉,抖擞着站起来。
香如的泪被风吹得糊在脸上,拉开二门,人往黑暗里一撞,鼻子都碰酸了,眼泪哗哗地掉。她一面捂着眼睛,一面抽泣:“大人让你去请温太医。”
春荣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
温太医睡得正好,突然被人摇了起来,听说是顾衡请他看病。
满心敢怒不敢言,骂骂咧咧一阵,出门和春荣见礼。
春荣寒暄两句,迫不及待把人塞进马车,一路风驰电掣,到了葳蕤园也不过个把时辰。
温太医身为太医院医正,给皇亲国戚诊病是分内之事,就算顾衡不请,每月他都得亲自过府为他诊脉请平安。
是以顾府的大门他去了无数次,此时马车停在葳蕤园外,他打开帘子一下车,满脑子的混沌都醒了。
“温太医,请吧。”
若非眼前人是顾衡最得力的手下,温太医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往这幽深的宅子里踏进半步的。
左相大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座宅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的理智压了回去。
不该他想,不该他问。
跟在春荣身后进了园子,穿过游廊到了二门。
春荣隔门道:“温太医到了。”
香如鼻子还疼着,一直等在二门外里,眼泪都被风吹干了,声音齉齉的:“快请随我进去吧。”
温太医一听这个哭泣的女声,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一时间心里又是惊讶错愕,又是胆战心惊。
顾衡,清净自持的左相大人竟然瞒着所有人养了外室。
不知对方是什么神仙人物,竟让顾衡这么大费周章地藏着?
怀着这样的心思走进屋里,只见顾衡坐在案前,烛火照耀下,他半边脸在光下,另半张脸隐匿在幽暗里,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大人。”温太医上前行礼。
顾衡的手虚虚一抬,也不跟他拐弯抹角,指了指床榻,道:“人在那儿。”
声音冰冷淡漠,温太医捏了把汗,缓步上前。虽然理智提醒他不该看的不能看,但眼珠子不听脑子的话,还是停到了那张姿容绝色的脸上。
他脸色一时间千变万化,顾大人的外室竟然是宁安侯府的二姑娘!
宁安侯府落罪后,戚二姑娘充为官妓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不消打听就能知道。
当时梨月坊的月娘为了把她的价格拔到最高,手段百出。
满城风流趋之若鹜,上元夜那一夜万人空巷涌去梨月坊,结果戚二姑娘莫名其妙失踪下落不明。
一众仰慕戚二姑娘美色的人怒火难耐,在梨月坊又打又砸,月娘也彻底在京城混不下去,贱价卖了梨月坊,仓皇跑了。
却没想到所有人掘地三尺要找的人竟然被顾衡藏了。
怪不得他们找不到。
“温太医。”顾衡皱眉。
温太医清醒过来,一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一面慌张地往戚繁音手腕上搭了一张帕子,隔着帕子给她诊病。
很快,他就看完诊,提笔写了张方子递给顾衡:“戚二姑娘是感染风寒,高热了。每天服三回药,再用温水擦身降温,过几日就能好。”
顾衡把方子递给香如,香如想也不想,就拔腿跑去二门外,把方子给了春荣。
春荣是明白人,拿着方子转身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