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玉京驰名的户部崔侍郎,有文官雅正之风,一向为人交口称赞。在先帝座下办差,从来都办得妥妥帖帖,多年来堪称没有一粒米的缺漏。他忠心耿耿,一心为民,怎知识人不清,最后,竟将信任交付在了如此一个狼心狗肺之徒手里!
但萧子初只作痛色,却不言语,仿佛疼得说不了话。
崔莺眠从他嘴里再也问不出一句,恼恨得几乎要再踹他好几脚,却被沈辞拦住。
“娘娘。莫下脚,踢死他更不知他背后是何目的了。”
沈辞拦住崔莺眠,崔莺眠解恨之后,收住了脚。
“他死咬不说怎么办?”
沈辞想了想,道:“娘娘知道,玉京城中最善刑审的是谁吗?”
崔莺眠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大昭寺卿许祎。但看模样沈辞的答案并非如此。于是她困惑了,摇头说不知。
“是圣人。”沈辞微笑回,“只要不是存心求死的死士,在圣人这里都能问出来话。娘娘或许不知道,圣人亲审过崔侍郎的案子,当年这位萧郎君身边的侍童牙口铁硬,但圣人还是撬开了他一嘴牙问出了关于诬陷崔侍郎的经过。还有一点——”
顿了一下,在崔莺眠错愕之际,他缓缓道来。
“臣疑心这与红衣教有关。圣人还是太子时,就常与他们打交道,这些年更是,娘娘何不亲自去问圣人,该如何审讯萧子初。”
一听到他们极有可能将自己交给贺兰桀,萧子初整个人都傻眼了,他激烈地挪动起来,试图爬起,口中焦急直道:“莺眠,莺眠!你不可这样对我!”
他极力去够崔莺眠的一片衣角,可崔莺眠察觉到了,她拎起裙角离开一步,让他的指尖碰了一空。
萧子初彻底颓丧地到了下来,呼吸艰难地向她继续哀求,“莺眠……”
但他如论如何哀求,崔莺眠都已经是不可能再去心软的了。
犹豫再三,她声音极低地回:“好……我回。”
回玉京,去见他。
……
翌日一早,归臧将初月送来旧君山。
几日不见崔莺眠的初月着急地跳下马车,一下马车,看到就在不远处的娘亲,登时飞奔过来。
“娘亲!”
崔莺眠心头一暖,弯腰去,将急急奔来险些被地上突出的石块绊得摔一跤的初月接入怀里,将她抱了起来,小初月如愿到了母亲怀中,咯咯直笑。
目睹这一切的秦霜华,站在沈辞旁侧目瞪口呆。
“莺眠?”
不仅她,萧子初也惊呆了。
崔莺眠抱着初月,转过身来,对她道:“初月,快叫外祖母。”
初月甜甜地喊“外祖母”,两团玉雪白皙的脸蛋上红扑扑地盖着荔色,可爱极了。
秦霜华愣住:“莺眠,这是你的女儿?”
“是的,叫贺妤,小名初月。”
崔莺眠不吝告诉母亲,这是她的女儿。
秦霜华不敢相信:“那,她的父亲是谁?”
崔莺眠沉默一瞬,道:“是贺兰桀。”
于是躺在地上的萧子初顿时心被一把火烧成灰烬,他的两眼凸出,一动不动地死盯着初月看。
他却很快悲哀地发觉,初月的面貌真的与贺兰桀生得相似。在她的小脸上,简直随处可见贺兰桀的影子。
秦霜华也是因为初月的小脸,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可是女儿又说与圣人闹翻,现在初月又过来了,秦霜华心里突然萌出一个奇异的念头:“那,圣人可知道?”
崔莺眠的眸光微黯,涩声道:“本来是知道的,现在——”
她僵硬地摇了下头。
秦霜华深呼吸,借此来平复激烈的心跳。但不瞒任何人说,她对初月一见就心生喜欢,忙不迭要抱外孙女,崔莺眠自然给她抱,小初月到了秦霜华怀中,还一个劲盯着崔莺眠看,秦霜华见她下巴圆鼓鼓的,忍不住逗她,食指掏她的下巴:“莺眠,要是你父亲知道你有了女儿,不知有多高兴!”
也许吧,可惜她再也没有父亲了,但愿父亲的在天之灵能够看到,有所告慰。
这一切均是拜萧子初所赐。
“敢问娘娘我们何时动身?”沈辞忽然问道。
崔莺眠沉默了许久,抱回了女儿,问她:“初月,你出来时,父皇可有对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