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次贺兰桀却将东西一推,下了一道谕令:“谁若是再乱用劄子传些没用的废话,朕先断了他的粮草俸禄。”
顿了顿,他召了黄门令来,脸色有些沉凝。
“替朕再传一道旨意岭南,将鹿鸣清召回玉京吧。”
黄门令领旨而去。
日上三竿,三司的头儿在太极殿外碰了头,一齐迈入殿内来。
三个人都一头雾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谁家的男人不在家里搂着娇妻美妾亲亲热热,好趁着休沐的时节添丁?一大早被窝还是热乎儿的,太极殿一道敕令下来,害他们裤子都来不及穿便爬起来接旨了。大冷天儿的,穿着单裤衩儿跪在雪地里怪冷的,也怪圣人不知疼人,一听,原是为了那谋逆不道的崔梦熊的点子烂事,更是心情不爽快了。
但不爽快归不爽快,谁也不会把这点面子功夫不做足,甩脸子给圣人看,纷纷敛袖下跪。
贺兰桀不问他们来迟,只问可带了崔梦熊的卷宗。
刑部卢尚书将案子递上去,顺道不忘了摘清自己,踩上一脚大昭寺卿许祎,“圣人,关于崔梦熊的案子,刑部只是过了一眼,因设计官员,牵涉深广,所以最后判了崔梦熊枭首示众的结果,是许大人。”
现如今,就算是整日搁家里窝被窝,谁还能不知道腊月廿二圣人在御园选秀,最后纳了一个崔美人?
这才过了两天,圣人便说要提崔梦熊的旧案。
两个崔,加一起不就是一个崔么。
圣人八成是要为老泰山翻案,就像上一个老泰山一样?
不过这可有点儿难度,毕竟这崔梦熊犯的事儿那可是罪证确凿,连他本人都没有辩驳直接伏法的。
但不管圣人心里怎么打算,这件事把自己摘出去就对了,明哲保身,上上之计。
许祎一听姓卢的竟然把屎盆子叩自己头上,登时脸红脖子粗,可卢尚书说得又不错,这案子的确是他最后拍板定音的,他抹了抹一脑门汗,上前道:“圣人,案子是老臣判的,不过这罪证全是镜明院刘御史搜集来的,老臣是依照证据断的案,想来绝无错处,若有错,那也是罪证不足,或是除了什么纰漏。”
刘御史一听,登时也傻了眼。
正要为自己辩白两句,将锅甩给刑部卢尚书,只见圣人用他那一贯笑里藏刀的和颜悦色道:“朕听说许爱卿的爱女近日正在议亲,许了谁家儿郎?”
许祎登时额汗滚滚。女儿曾经与现如今的海昏侯贺兰尧有过婚约,婚期都定下来了,可惜后来出了那档子事,海昏侯与王太后母子去了东海国,婚事顺其自然地也就黄了。当时也是怕,另嫁会惹得海昏侯不快,于是咬牙隐忍,让女儿在闺中又蹉跎了三年,现今是终于留不住了,可谁家又愿意娶一个和海昏侯有过牵连的女子?要是圣人不松口赐婚,只怕难觅佳婿。
“回、回圣人,还在找。”
贺兰桀将案子卷宗接过来,一折一折地看,信口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这一回许爱卿可得把眼睛擦亮了。”
许祎的背也是热汗如浆,连忙点头称是,“是,是,老臣谨记。”
当年和海昏侯定亲,不就是明摆着站队赵王么。圣人不会报仇,但每一笔旧账他心里都记着呢。
卷宗翻到了底,贺兰桀抬起头,看向这三个叉着手各有各的无奈的肱股之臣,再度微笑道:“案子里提到的人证李保义现今何在?”
许祎答道:“回圣人,好像是在渝州。”
贺兰桀颔首:“甚好,过了年将他提到玉京来。当初查抄崔府所获的军饷,后来都充了内帑,上面都有官印,着户部帮朕清点,不用取太多,一箱足够。”
“诺。”
三人点头称是。
从太极殿退出以后自是免不了又一番内讧。
贺兰桀将卷宗压下,稍晚一些回承清宫,拿给她看。
晌午就在太极殿用了午膳,李全来报,说承清宫的沁芳传来消息,一早上的崔美人上太后的凤仪宫请安去了。
贺兰桀顿时放下了笔。
“母后没说什么?”
李全摇头:“倒是没有为难崔美人,还赏了她好些东西,崔美人离开凤仪宫之后,又上御园钓鱼去了。”
贺兰桀笑了下,“派个人跟着她,朕这里还有上好的钓竿,给她送过去。”
李全“嗳”了一声,领旨要去,贺兰桀又唤住他,皱眉道:“她身子弱,水凉,让她莫多停留,玉京的冰不结实,冰面易碎,不能站上去。”
“老奴知道了。”李全去了。
李全去后,贺兰桀右眼皮不知为何一直激烈跳动,提起笔,但没落下一个字,毫端在宣纸上留下一个滚黑的墨团。
一件被他忽略的极其重要的事情浮上心头,霎时他瞳孔一震。笔被抛开,贺兰桀神色惶然起身朝外飞奔而去。
……
好不容易逢得一个艳阳天,日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