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娇莺——梅燃
时间:2022-02-21 09:10:57

  崔莳一张一张地看,确实,如果这信是出自于父亲之手,那他和土人同流合污贪墨军饷是坐实了的大罪,换做前朝,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可是为什么,她记忆里又没有除了父亲之外的其余人的下落呢?崔家还有什么人,去了哪儿?她一个人流落到东海,中间经历了什么,竟全是一片空白!

  熟悉的头痛袭来,崔莳捂住了自己脑壳,呼吸急促起来。

  贺兰桀从身后握住她纤细的皓腕,低声道:“想不起来便不必想了,信也好,不信也罢。”

  “我……我信。”

  崔莳喃喃道。

  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更别说贺兰桀还曾说有一个人证,尚在渝州没有过来,年后就能入京了。但她觉得,她已经不必再看了。每看一次,都是把她心底那个烫上了“父亲”烙印的身影再用重锤敲破一次。

  有点儿荒唐,她对她记忆里模糊不清的爹竟这么不信任,反而和贺兰桀相处了不过短短几日,便觉得他不是一个糊涂的国君,错杀忠臣这种事,或许真的是她搞错了。

  又或许,是海昏侯借用父亲的死迷惑了她,利用她的仇恨,让她心甘情愿地变成美人计里的一枚棋子。

  “阿莳,还想杀我么。”

  在御园里,花木成畦,道旁的几株落尽去年叶的垂柳,还在等候一场扰人的春风。

  林木耸翠,上下一碧,丹砂红的宫墙内晴光垂线,犹如在半暖的空气里漂泊的细细蜉蝣,晒在身上有股温暖熨帖的感觉。

  突然听到贺兰桀这么问,崔莳脚步一停,她转过身来。

  看了他几眼,她轻轻地点了下头,“还要杀。”

  贺兰桀意料之外没有生气,反问:“为何还要杀,不是已经信我了么。”

  崔莳一脸道理正义地道:“你杀我爹,是国法昭昭,我杀你,是为父报仇,不冲突。”

  一个依国法,一个依孝理,总之她的道理都是道理。

  贺兰桀无言以对。

  这个死结打开以后,崔莳觉得豁然开朗,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目光随意一瞟,忽然撞见树下有一窝小灰兔。

  兔子盘踞在草地上酒酣饭饱地蠕动,口里仍在大快朵颐,灰毛上沾了粒粒草木碎屑,油光水滑的,看到人还要一扭一扭的,实在可爱极了。

  崔莳两眼放光,“兔子!”

  她立刻跑了过去,在柳树底下蹲了下来,双手抱起一只最弱小的灰兔。灰兔在她的臂弯里挣扎了两下,有力的后腿蹬着她的胳膊,但犹如蚍蜉撼树,就算是两脚兽里也属于偏弱的崔莳它都蹬不动。

  身前多了一道修长的影子,知道是贺兰桀跟了过来,她欢喜无限,头也没回地说道:“贺兰桀,宫里怎么会有兔子?是谁养的?”

  身后的气氛有些凝滞,半晌,传来他偏暗的嗓。

  “是我。”

  崔莳怎么也没想到,他看起来这么气味纯正的一个男人,会养……兔子?

  她更加无法想象他板着一张脸喂兔子的样子。

  “海昏侯送我两只兔子,原本养在东宫,后来它们死了,这是它们的后代。”

  他简短地向她解释这些兔子的来历,崔莳听得很认真,也没想到他们兄弟同室操戈这么久,竟然也有过送兔子的时候。

  崔莳摸着怀中小兔湿漉漉的绒毛,小灰兔很乖,起初还蹬她,察觉到崔莳没有恶意之后,就自我攻略地躺平了,徜徉在两脚兽美人香喷喷的怀抱里,小爪子扒她柔软的酥肉,吱吱叽叽地叫唤,像是很舒服。

  没过片刻,就察觉到主人阴得快滴水的脸了。

  它被唬了一跳,连忙撒开爪子,一蹦,从崔莳的怀里跳了出去,正要逃脱,没想到被崔莳揪住了兔耳朵,她一手揪住一只灰兔的大耳朵,拎了两只到贺兰桀面前,两只小灰兔赤条条地在主人面前坦蛋蛋了,羞愤欲死。

  崔莳笑靥如花:“贺兰桀,你猜一猜,哪只是雄兔,哪只是雌兔,我告诉你我看出来了!”

  贺兰桀非常肯定地道:“两只都是雄的。”

  崔莳登时不信,杏眸瞪得滚圆:“不可能,这只是雌兔!”

  她把自己的右手往上提了提,“雌兔眼迷离,它是雌的!”

  贺兰桀坚持己见:“它只是眼神不好。”

  崔莳不信,觉他输不起:“歪理!”

  贺兰桀无奈地点破:“阿莳,你没有看见它们俩都有蛋么?”

  崔莳怔了怔,手颤巍巍地将两只兔耳朵拎着转过来,一看到那两颗清楚明白地昭示着身份的小肉球,崔莳的脸臊成了猴屁股,“啊”一声,将兔子连忙从手里丢了。

  两只小灰兔得以逃脱魔爪,一溜烟窜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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