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往下狠狠地沉去,她难以置信地跪在地上回过头,那艘画舫已经爆炸,甲板上一切可燃的东西仿佛全在燃烧,精美玲珑的画舫已经笼罩在了一片火光之中。
水面上飘着血和被残垣断木刺透的尸体,尖锐刺鼻的烟硝味直冲入颅,差点儿没将崔莳呛晕过去。
贺……贺兰桀呢?
画舫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难道是死了,被炸死在画舫上了?
崔莳心口一紧,来不及唤人,只觉得耳朵里更疼了,方才的爆裂冲击着她的耳鼓,直至现在依然在不断发出嗡鸣,疼得她有点恍惚。
“阿莳。”
男人的嗓音猝不及防地从身后响了起来。
崔莳还跪在地上,错愕地回过头,将捂住的耳朵释放,确认是不是幻听。
贺兰桀半蹲在她面前,衣裳全湿,散落的发紧紧贴着额角,不断地往下淌着深色的水,在他的颌骨处留下蜿蜒的痕迹,应该是方才趁着爆炸他一头扎进了水里。
崔莳看愣了片刻,但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头就扎进了他的怀中,晕了过去。
贺兰桀探她脉搏呼吸,脉搏稳定,呼吸绵长,只是受惊疲惫所致,加上耳朵受到了爆炸的冲击,暂时晕睡。贺兰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崔莳从地上抱起,两侧的影子从树杪一跃而下,神情肃穆而戒备,贺兰桀道:“做得很好,记得自己从今以后都是崔美人的影子,不是朕的。”
就算他危在旦夕间,主要主人没有命令,影子须守在主人身旁寸步不离。
“吩咐下去,动手吧。”
贺兰桀对屁股尿流赶来的皇城兵马司首领留下一句,抱着崔莳转身离去。
除夕灯火之盛,堪称玉京人心中之最,但传闻这一夜圣人与崔美人出宫就混迹于人群当中,更有惊险的刺杀风波,可见玉京城中暗流涌动,而当夜另有一桩大事,盘根玉京多年的有名妓馆明华楼连夜走水,上到老板下到伙夫不知所踪,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人揣测,行刺圣人的正是明华楼的主事寇细娘。
这寇细娘在坊间艳名远播,有称之为玉京第一美人的,不过因风尘女子占了这项称号,士族女子便再也不屑相争了,见过寇细娘的均知其人腰若水蛇,眸比妖狐,一个眼波便是一个钩子,走路弱柳扶风,娇不胜衣,着实难相信她会是刺客。不过风波过去了以后,玉京太平无事,也便没几个再会在意那些细节了。
……
崔莳于承清宫中苏醒,睁眼所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守在她身旁的贺兰桀。
耳朵还疼,头也晕乎乎的,浑身上下使不了什么力气。
贺兰桀将她扶起来,给她后背上垫上软枕,“阿莳,你的耳朵受了冲击,这两日需静养,太医已经来看过,说你无碍,多睡会儿便能好了。”
他端过身旁热气腾腾的枣泥香糕,送她面前,崔莳正好饥肠辘辘了,定睛一看,居然是嵌了瓜子仁和核桃的枣泥香糕,没想到顺嘴一提狗皇帝还记得,她揪了一块香糕往嘴里送,味道比起芝麻内芯的更香脆了,她于是连吃了好几口,吃到半饱,由于狼吞虎咽哽住了,令他倒水。
贺兰桀放下香糕,起身给她倒水。
用小口径的青瓷碧玉碗给她盛了一碗水,再送她嘴边,崔莳乖乖低头将水哺进了口中。
“阿莳。”
他这会儿才问她。
“昨夜你是想溜走么?”
崔莳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去,蓦地喷了出来,溅了贺兰桀一脸。
偷跑不成,反而被爆炸吓得腿软了,还被他发觉,崔莳觉得这个人世间已经没什么值得自己留恋了,不如换个人世生存。
狗皇帝嗅觉敏锐,肯定是发现她偷跑了才来明知故问。
崔莳不能说不是,自己现在不就是贺兰桀养的兔子么,哪有跑的权力,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得打断自己的腿!于是她只能压下心头的恐惧,清澈的美眸霎那间呼风唤雨,眼泪滚滚淌下,不等贺兰桀有所反应,先发制人地双臂抱住他的胳膊,哭得肝肠寸断起来。
“圣人,我昨晚好怕呀……呜呜呜……”
她从没发现自己演起戏竟是如此信手拈来浑然天成,简直看不出丝毫的作伪痕迹。
“我怕死呜呜……”
“其实,我是要搬救兵去的,圣人相信我么……”说完便一个哆嗦。
这种鬼话自己都不信,怎能取信老奸巨猾的狗皇帝?失策了。
贺兰桀抬起手摸了摸她靠在臂弯里,不断将眼泪鼻涕糊成一坨擦在他龙袍上的崔莳,怜惜地抚摸她的脑袋瓜,“阿莳,危难之际你没想弃我而去,我很感动。”
“……”
别顺坡下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