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欲拒还迎的别扭的人,让崔莳心头极不爽快。
“贺兰桀, 你看着我。”
他便睁开眼,看着居高临下的她。
她像个号令天下的女王一样, 肆意而娇蛮地用那股自信征服着自己, 令贺兰桀有些目眩神迷。
崔莳再也不跟他绕弯子,“我看到了,椒房殿的画像。原来我和先皇后真的长得一样, 你说你没有将我当作先皇后的替身,我原是信你的,可你几次三番推阻侍寝, 我心里就明白了,我在心里, 恐怕是连给皇后当替身的地位都配不上,倘若是这样,我现在就放你走。从今以后,你也不要再来。”
话不说明白, 她便是焚身而死, 也不要他。
她是混沌的, 但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她作为崔莳, 要他一个回答。
贺兰桀的脸色浮笼着一层绯薄的红晕, 烛光和沁出脸颊的红热为他清冷无双的面庞,平添了一丝罕见的艳丽之感,他已经万分动情,不过只剩最后一丝残存理性,还在负隅顽抗,她感受得分明。
“阿莳。”
他摇头,在她要下去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
“万一……会有孕的。”
被阻住去路的崔莳又好气又好笑,她的眼睛如同鹰隼盯住猎物那样,俯身盯住他,“我会喝避子汤。”
贺兰桀的瞳孔激烈紧缩,“我不许你再碰那种东西。”
崔莳打掉他的手,“别多事,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不是不愿就给我老实躺好。”
“……”
他自是,万分愿意。
贺兰桀愿意。
早就已经愿意,将他一切所有,都献给她,怎会吝惜血肉之躯,随她蹂.躏。
帐中春暖,莺啼婉转。
宛若樱笋时,初发的新苗贪婪地沐浴着阳光雨露,漆黑的触须深入泥里,吸取着泥土之中最饱满丰声的地汁,酿成她得以妖娆绽放的养分。
她是号令着他的将军,是拉弓引弦的弓箭手,亦是吞噬人心的炼狱罗刹。
而他是对她心悦诚服的臣民,俯首乞怜的奴隶。
……
夜静谧黑甜,窗外微风飀飀,碧雨泷泷。
崔莳勉力踉跄着朝净室去,沐浴净身。当她走回来时,男人还睡在榻上,轻闭着眸,满脸嘴唇的红痕,在她心虚之际,贺兰桀轻轻睁开了眸,崔莳立刻蹲在他的身旁,握住他手,一派诚恳地道:“还难受么?”
“……”
她好像搞错了,他是男人。
然而就连贺兰桀,此刻也分不清那些了,脸色酡红如醉,试图掩耳盗铃,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睛。被她以为是害羞,她给他将手拿了下来,便猝不及防地撞见他水汽朦胧的眼波,一时惊诧万分,又深感自豪。
“要喝水。”
贺兰桀索性放弃了辩解,倘若这样,能让她感到快乐。他放哑了嗓音,近乎撒娇一般地朝她要水。
她果然欢喜,“好,我给你拿。”
崔莳拖着走路歪歪斜斜的身子快步过去,给他到了一盏茶,送到贺兰桀的嘴边,他侧卧起身,接过来喝了。
崔莳见他脸色通红,仿佛有点儿不堪忍受的模样,便忍不住问道:“你怎会这样虚弱?”
贺兰桀一口水呛进了肺管,弯腰激烈地咳嗽起来。
她心怀不忍,好心好意地拍他的背,给他顺气,贺兰桀抬起头,一脸正色地看向她,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面呈给她:“我伤没痊愈。”
崔莳不信,非但不信,反而觉他刻意找补的姿态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嘲道:“这有什么关系,你的毒不是早就解了么。”
在船上还大战十几名刺客,被爆炸轰进水里,大起大落都扛过来了,敢情中看不中用,仍是个银样镴枪头。
“……”
贺兰桀估计是被她说中了,无力辩解,索性放弃。
崔莳放下床帐,将他藏在里边,披上外裳,拉开了寝殿的门,扑簌簌的一片温润雨丝,瞬间沾带在了鬓丝和面颊上,她唤来沁芳泻玉,“你们过来。”
两名侍女走近来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