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嘱咐姜芜,在原地站着等她便好,哪儿都不要去,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姜芜拎着甲鱼点头,她也找不得回平阳侯的路,只能站在原地等。
谁知姜芜这一等,生生等了一个多时辰,菜市人来人往,她怎的都等不到林大娘回来,她试着往里走过,但满街的人,又从哪儿找去,她顺着那条路走了足足两遍,连林大娘的人影都没瞧见过,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她才后觉后知地意识到,林大娘多是已经回了府了。
姜芜只好又走回了林大娘叫她站着的地方去,想着或许林大娘回了平阳侯府后,许是能想起她还未回来的,不说亲自来领她回去,应是也会差别的人来寻她。
可那日正是最热闹的三十,平阳侯府上上下下忙成一片,林大娘就算是想起了她还未回来,又怎会再花时间出来寻她,只当再晚些,她会自己寻着路回来。
姜芜这么一等,足等到了日暮西沉,寒意和饿意直直逼着她。
许是加上那夜正是团年夜,足足六年,心底倏地又滋生出了一丝逃远的想法,不管去哪儿,只要远远的就好。
但是她一没银子,二又不认得路,还能去哪儿呢。
姜芜看了眼手里拎着的两只甲鱼,就这么随意地择了条路走,她不想问回平阳侯府的路,就只想这么随意走,若是能被她撞到了出城的地方,那便算她自个儿运气好,若是迷了路,也无所谓了。
街上人影匆匆,姜芜选的那条路正是路人最少的那条,顺着街道走时但凡遇见了有岔口的,一律往着左拐。
直至晚间,姜芜冷得不行,再也走不动,恰附近有一间破庙,就走了进去,想着先熬过今晚再说。
她坐在一堆干枯稻草上,解下被细绳拴在了一起的两只甲鱼,甲鱼还未死透,她将其放在自己的脚边,垂目看着它们缓缓的爬行,它们爬远了,她又将它们逮回来,以此反复。
最后,她实在撑不住,蜷缩了身子,抱着自己睡下,告诉自己睡着了就不冷了。
可没过半个时辰,她就被冲进来的一个人给吼醒了,差点耳朵都被给他震聋。
不知道怎么寻到这处苏墨正站在她的面前,脾气很不好,他见着她竟还揉了揉眼,一双手直接上前来掐住她脖子,气愤道:“好啊,你竟敢还想着逃!”
姜芜被他猛地这一掐,两眼差点翻了过去,艰难从牙缝里蹦出字来,“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
姜芜眼泪都被呛了出来,苏墨松了她后,她久久捂住喉咙缓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苏墨恨铁不成钢:“你就不知道问人?”
姜芜自不敢跟他说实话,眼神躲闪道:“我问了,但是他们都不知道。”
苏墨面上一噎,却并未起疑,不过神色还是不好看,又一字一句道:“要是下次你再跑,我把你的腿都给打断!”
闻言,姜芜脚踝一凉,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双脚。
苏墨站在她身前,冷冷问:“还不回去?”
姜芜敛眉,只得起身,一站起来时,身子又猛地栽下,原是她在这破庙里待得太久,双脚冻得僵硬,使不上力。
苏墨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撩袍坐下,是要等着她脚好后才回去。
姜芜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坐着,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声,声响还有点大。
苏墨剜了她一眼,嫌弃意味十足。
姜芜垂首,过了半晌,想起地上还有两只甲鱼,咽了咽口水,这一幕又是被苏墨瞥见,他嗤笑道:“害你掉下湖的人的东西,你也看得上?可真是够没脸的。”
他说完,似还不解气,又将那两只甲鱼彻底摔死,才罢休。
姜芜见状,不动声色地往旁移了两步。
京城的冬日,经常下雪,今夜也一样,庙外忽地下起雪,还不小,这个时候定不能回去了,只能再等等。
姜芜困得不行,将就着干草堆躺下,想着先休息一会儿,没想就这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她竟是被苏墨背在身上的。
他的腿不好,尤其一到了冬日,伤口处更是疼,曾有一次夜里,她见过他疼得倒在床上的模样,额前布满了冷汗,就连身上的衣衫也湿透了,手背上更是凸起条条青筋。
她一直总是怕在他脚伤复发的时候,被他给逮到,怕他会将她的腿给砍了。
而此时被他背在身上的时候,感受到他每走的一步,脚步皆是一深一浅,她的心底又不是什么滋味。
苏墨没发现她醒来,仍还是微微低着头,姜芜的那点重量与他来讲,可能算不得上什么,眉头也未皱一下,挽着她腿弯的那双手也未改过一点儿的姿势,就似已固定住了一般。
这会儿街上已无什么行人,偶尔就几个顽童会提着灯笼跑出来,放个一两只的鞭炮。
路过有人家的地儿时,又能看到她们屋檐下挂着的红色灯笼,往年这个时候,平阳侯府正是家宴开始,姜芜不知道苏墨是怎么发现她不见了的,又是怎么跑来找到她,他不说,她也不问。
刚停歇下没多久的雨雪这时又开始飘落了。
姜芜看到苏墨的头发上、肩上全是一层薄雪,她想也没想,伸出手遮在他头顶上,替他挡住那些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