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樱思来想去, 这封信到底还是没写。沮丧地趴在桌子上,脸颊贴着楠木桌面,一丝冰凉的感觉传来, 让她精神了许多。
傍晚时分, 沐梓星提着补汤来到明月阁, 见大当家靠在软榻上看书, 立在门口欣赏片刻, 深吸一口气, 抬步入门。
李宝樱以为是王满回来了, 漫不经心地道:“估计这些日子也吃不下山珍海味,让厨房做些清淡的吃食,这样我还能勉强吃上一些。”
说话的功夫,沐梓星已经端着汤碗走到榻边, 未经允许便坐到榻沿儿上,柔声道:“这是我亲手熬的鸡汤,清淡不油腻, 大当家趁热喝了吧。”
听是沐梓星的声音,李宝樱缓缓移开眼前的书,睨了一眼碗里的汤汤水水,表面没有一滴油水, 嫩绿的葱花随着水波悠悠荡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鸡汤已然送到眼前,不喝便是不给人家面子, 李宝樱本着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的原则,挤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来,伸手接过汤碗。
她舀起一勺热汤放入口中,鸡汤的鲜美瞬间抚慰了萎靡多日的味蕾, 边喝边道:“你平时还要给寨中兄弟姊妹瞧病,够忙的了,这种小事儿交给厨娘就行,不用麻烦你的。”
沐梓星偷偷捏着衣角,低垂着头,声音细弱蚊呐:“能为大当家熬一碗鸡汤,是我多年的心愿,不麻烦的。”
这话听着明显不对味儿,李宝樱喝汤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向试图掩饰羞赧之色的小公子,鸡汤霎时失去了勾人食欲的味道。
她意有所指地道:“鸡汤我已经喝过了,你的心愿已了,男女有别,若是无事,沐公子还是少来明月阁。”
一番心意被拒绝,沐梓星心里不是滋味,沉默半晌,他鼓起勇气问道:“大当家的夫郎......他还回来吗?”
“你问他作甚?”
“就是......就是……”沐梓星羞红了脸,害怕被心上人看出端倪,又将头压低一些,“随便问问。”
这个问题成功勾起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伤感,鲜美的鸡汤变得索然无味,汤匙丢回碗中,“他,不会再回来了。”
沐梓星听到这个答案,心中最后一丝顾忌荡然无存,缓缓抬起头,深情地凝视着李宝樱那张略带丧气的脸,道:“大当家不必担心孩子没有父亲,尽管生下来,梓星愿做孩子的父亲。”
李宝樱一怔,继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她印象里,沐梓星打小便与寨中其他男子不同,不喜欢舞刀弄枪,别人练功他练字,别人打架他钻研医书,从不与她们这些武娘子一块玩,心骄气傲得很,怎会心甘情愿做小。
一定是看她这个大当家的太可怜了,适才说出这番话来安慰她的情绪,让她安心养胎。
琢磨明白沐梓星的心思,李宝樱冷笑一声:“你不用费尽心思哄我,这孩子有没有父亲无所谓,我会把这孩子生下来、培养成才的。”
沐梓星:“......”
大当家怎就听不明白话呢。
见沐梓星还想再说什么,李宝樱放下汤碗,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我有点不舒服,沐公子且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哪里不舒服?”沐梓星拉过她的手腕搭在自己腿上,开始诊脉,细细品了一会儿,没发现脉象有何不妥,终于反应过来大当家这是在赶人。
他松开大当家的手腕,起身下地,识趣地行礼告退。
待沐梓星走后,李宝樱长叹一口气,抓起书,盖住自己那张布满惆怅的脸。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李宝樱安心养胎,得空便琢磨朱华容看不上她的原因。
她总结:一定是华容觉得是她没有才华,与贵族公子没有共同语言。
于是整日闷在书房恶补功课。
沐梓星每隔三日便过来为她看诊一次,更有何蔚蔚等人像苍蝇一般轮番上阵,花样百出献殷勤,想博得梦中妻主的芳心。
可惜,李宝樱还沉浸在上一段失败的感情里。
这样说也不太准确,毕竟两人相处不到一个月,皆是李宝樱单方面付出,根本没有摩擦出感情来。
人就是这样,对于得不到的总有一种执着,试图弥补心中的挫败感。
金银寨这边岁月静好,而京城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自华容不计后果整顿朝纲以来,就像一颗石子掷入平静的湖里,权利这潭水彻底浑了,潜伏于水底的妖魔鬼怪浮出水面,掀起滔天骇浪,试图推翻现有的格局,重新建立她们心中理想的政权。
那些文臣还好些,除了口诛笔伐以外,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上官家族世代经营付诸一炬,接受不了从云端跌入谷底这一转变,全族姊妹商议过后,决定起兵造反,并占领了大堰南疆几座城池,自立为王,正式与朱氏分庭抗礼。
战报一封接一封传回京城,搞得华容心力憔悴。
恢宏奢华的宫殿里灯火通明,夜已三更,华容还在御书房里批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