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铺的老板恰好是祁山人,做的一手地道的祁山烧饼。
至于为何叫桑雉去,这就是我们沇王的一点小私心了,他想同薛嫣两个人待一阵,桑雉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喜欢围着薛嫣转悠了。
薛嫣抬眼便瞧见桑雉被冉姝训斥的灰头土脸,但即便挨了训,依旧把怀里的烧饼抱得死紧,半分不肯妥协。
有其主必有其仆,桑雉这执拗的性子,倒是同薛嫣肖似。
“殿下还在房中歇息,你们何故在此吵吵嚷嚷?”
桑雉听见薛嫣的声音立马抬起脑袋,眼中的雀跃就差化成小鸟飞出来了。
薛嫣心下好笑,却还得在冉姝面前绷着。
“奴婢参见王妃。”桑雉麻溜地给薛嫣行了个礼,小跑过去将烧饼塞进薛嫣手中,催促到,“王妃,奴婢亲自盯着那老板现烤的烧饼,又香又脆,还热着呢,您趁热吃吧。”
薛嫣低头,熟悉的香味传来,薛嫣这才明白方才潇长枫将桑雉打发出去原来是去买烧饼了,问他还神神秘秘的不肯说。
想来是他偶然遇见了这烧饼铺,发觉滋味同岐山烧饼一样,这次专程叫桑雉买了哄她开心的。
他知道她在惦念祁山的人和事。
只是薛嫣才打开了油纸包,冉姝就在旁不赞同地开口,“王妃,这东西是从王府外来的,谁知道干净不干净。您身体金贵,万一吃坏了肚子可就糟了。”
有了薛嫣在旁,桑雉多少底气足了点,闻言反驳道,“干净的,从和面到烤制,奴婢都是亲自盯着那老板做的,保证干干净净。”
冉姝瞪了桑雉一眼,“我方才说的话,你竟是半句都没听进去?这等庶民吃食,本就不该送到王妃面前,王妃如今贵为皇亲国戚,怎能吃这种自降身价的东西?”
薛嫣原本被这烧饼哄的开心了些,闻言脸色立马冷了下来,“不知嬷嬷为何说这烧饼是庶民吃食?”
冉姝同薛嫣说话时,到底还是要恭敬许多,“回王妃,这烧饼本就是民间吃食,在宫里都是不得入宫的。”
“此处是沇王府,不是皇宫。”
“可您如今是王妃了,还是事事都要注意些,不好总是自降身价。”
薛嫣不耐烦同她在这扯些有的没的,正要寻个由头把她打发走,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与脚步声一同而至的,还有潇长枫冷淡的嗓音,“本王倒是不知,这烧饼竟有如此强的力量,竟能左右王妃的身价?”
冉姝整个人都僵了僵,有些惧怕地后退了一步。
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发现这沇王根本就不是像皇后说的那般懦弱无能。相反,她别说左右沇王的想法,甚至连近身侍候都是不被允许的。
偶尔她想试探试探,沇王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叫她如临深渊。
“殿下赎罪,奴婢只是提醒王妃,今时不同往日,还是莫要留恋这些庶民小吃的好。”
潇长枫眼见着自家小姑娘脸色越来越难看,觉着皇后派这冉姝来沇王府就是来克她的。
“这烧饼是本王吩咐桑雉去买的,这是祁山的小吃,王妃在祁山有故友,这吃食是为了解王妃的思念之情。”
冉姝见潇长枫开口解释,心下的惧怕散了些,不免生出一丝轻慢。
她是皇后的人,这七皇子即便是封了王,也还是要估计这皇后。
“奴婢明白了,只是奴婢还是斗胆劝诫王爷王妃一句,您二人如今身份尊贵,不好叫外人因着有些做法和喜好给拿捏住。”
薛嫣这次连王妃礼仪都不想要了,直接翻了个白眼,呛道,“这烧饼在你眼里是庶民吃食,在祁山可是好东西,那里一年中半年都是苦寒,将士们经常连热乎东西都吃不到,更不用说烧饼了。
你瞧不上的东西,都是他们逢节才吃得上的。你身为大景的子民,还是皇宫出来的,究竟是瞧不上这烧饼,还是瞧不上那些为大景戍守边关的将士?”
一顶大高帽扣下来,冉姝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王妃恕罪,王妃明鉴,奴婢万万不敢瞧不上戍边将士!”
第91章 拔钉子
景皇对北境五郡的在意,是满朝文武连带内侍宫女全知道的事。
冉姝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祁山郡的戍边将士说事。
她只听说北境苦寒,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低贱的烧饼居然是祁山将士们难得的美味。
这下算是戳了这身为镇北将军的王妃的肺管子,搞不好是要命的事情。
薛嫣俯视着冉姝,对她的告罪不置可否。
冉姝咬了咬唇,将头埋的更低了些,“请王妃恕罪,奴婢再不敢置喙与这烧饼有关的事情。”
薛嫣轻飘飘地开口,“事情不单单是烧饼的事情了,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明日我会面见父皇,请父皇做个决断。”
冉姝这下已经不是脸色发白,而是发青了,“奴婢……奴婢有罪,求殿下王妃开恩啊……”
见薛嫣不做声,潇长枫也只是冷眼瞧着她,冉姝有些狗急跳墙,“奴婢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侍候殿下和王妃的!”
薛嫣眉头跳了一跳,用一种瞧死人的眼神瞧着冉姝,随手招了两个侍卫过来,“这仆妇不但公然以下犯上,还想拉踩皇后娘娘,掌她嘴,然后丢到柴房关起来。”
“是!”
侍卫的手劲儿可比一般侍女大多了,两个耳光下去,冉姝平日里极注重保养的脸高高肿起,差点被扇的昏死过去。
紧接着,还没等她在挣扎着说话,就被侍卫用布条堵了嘴捆起来丢进了柴房。
她在宫中也是皇后得用的人手,从未遭过这种罪,如今,如今……
等侍卫将冉姝拖走,薛嫣才嘶了一声,甩了甩自己的手,“虽然不是我扇的人,但我怎么就觉得我手都有些疼了呢。”
潇长枫笑着点了点薛嫣的额头,“淘气。烧饼都快凉了,先吃吧。”
薛嫣点点头,从里面拿出一张烧饼撕成两半分给了潇长枫和桑雉,“没了啊,你俩一人一半,剩下的可都是我的了。”
桑雉掩着嘴直笑,“不如把奴婢这份也给王妃吃吧?”
薛嫣摇摇头,“吃食要分着吃才会美味,我一个人吃可就不香了。”
三人边吃边往屋内走,只是桑雉在进门前被潇长枫隐晦地瞪视给劝退了,“啊,王妃,奴婢想起膳房还给您做着点心呢,奴婢去瞧瞧。”
说完,桑雉脚底抹油溜走了。
潇长枫对这次桑雉很有眼色的行为颇为满意,决定回头偷偷给她赏钱。
“嫣儿,你明日真要进宫去见父皇?”
薛嫣叼着烧饼,「唔」了一声,含糊道,“咂摸,李当窝方才系在嗦笑么?”
潇长枫摇摇头,“只是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冉姝亲自去一趟。”
薛嫣皱了皱眉,觉得吃着东西实在不方便说话,三两下把烧饼填进了肚子,走到门口左右瞧了瞧,然后退回来将卧房的门给关上了。
潇长枫眉毛挑了起来,“嫣儿,这青天白日的,你……”
顿了片刻,潇长枫继续开口,这次嗓音没了之前对着冉姝时的冷淡,反而染上了一点笑意,“虽说白日……不好,但嫣儿想的话,为夫定会满足你。”
薛嫣方才吃烧饼吃的急,有点噎住了,倒了杯茶猛灌了两口后,才反应过来潇长枫话中的意思,顿时耳根通红,感觉脸都要烧熟了。
薛嫣又羞又恼,两步走近潇长枫,抬手就拧了他耳朵一下,“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这还是潇长枫头一次被薛嫣拧耳朵,震惊之余一边好笑一边求饶,“错了错了,我错了,嫣儿……娘子……夫人……饶了我吧。”
薛嫣啐他一口,坐在桌子另一边瞪着潇长枫,“我是想趁此机会将冉姝给打发回宫里去,我平日大多数时候都在军营,我是没什么所谓。但府上老插着这么一枚钉子,你行事多有不便,我原是替你考虑,你倒尽想着占我便宜……你、你无耻!”
潇长枫见真把人给惹恼了,顿时低眉顺眼老老实实跟人道歉,哄了半晌才算把薛嫣给哄好。
翌日,薛嫣果然递了牌子进了宫,这次她是以镇北将军的身份入宫,身上穿的是她被封将军时景皇赐给她的铠甲。
铠甲锃亮,配上深红色的披风,竟是比宫中那些禁卫还要英姿勃发些。
薛嫣步入朝堂时,潇长枫和薛远山已经随其他朝臣规规矩矩地立在那儿了。
因着薛嫣是将军的同时还是沇王府,景皇是免了薛嫣平日上朝的,是以无事她一般都不会去。
今日专门递了牌子进宫,想来是有事要禀。
潇乾瞧见薛嫣今日穿了铠甲,特意换了称呼,给足了她面子,“薛爱卿今日上朝,可是北境有恙?”
北境有无异状这陛下当是比她要早知道吧?
不过这话薛嫣只能腹诽,断断不能真的说出口。
薛嫣单膝跪地,冲潇乾行了一个武将礼,“回陛下,臣有罪,今日臣其实是为了家事。”
为了家事?
潇乾有些意外,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小儿子。
潇长枫面色淡淡,并不意外的样子。
若真是为了家事,为何不着王妃服装,去后宫进谏皇后或是在尚书房外候他?
“为何家事,爱卿且说来听听?”
薛嫣不起身,“回陛下,臣府上有一侍女乃皇后所赐,但此侍女言行轻狂,言语间皆是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头抬高自己贬低臣府上的其他侍女。
更重要的是,此侍女对北境戍边将士不敬,直言将士们吃的食物是低贱庶民才会吃的下等食物。
臣唯恐此等话语传出府再传去北境会喊了北境将士们的心,但此侍女城也不敢随意处置,无奈之下只好进宫面见陛下,求陛下处置。”
潇乾嘴角抽了抽,心底已然有些气了。
他都还懒得往这老七的府里插眼,皇后倒是积极得很,赐人也就罢了,还赐了个没脑子的。
想来这侍女大抵是瞧不上老七,才会如此轻慢。
今日这薛嫣穿着赐甲上朝,在朝臣面前将这事说出来,不就是明着不给皇后脸面,还直白地说了要借他的手。
偏偏潇乾还拒绝不得,得硬生生吃了这个亏,还得替她解决了这人。
朝堂上众朝臣眼观鼻鼻观心,都感受到了此刻陛下阴出八百里的心情,没一个人想触霉头。
第92章 夏颖儿遇喜
潇乾最终还是下令叫薛嫣将侍女送回凤鸣宫,并给嘉惠皇后下了一道旨,命她肃清后宫中那些趋炎附势爬高踩低的宫人。
冉姝被送回凤鸣宫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原本还想同嘉惠皇后求情,但瞧见嘉惠皇后那阴毒的眼神,冉姝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不知皇后吩咐手下的人怎么惩治了冉姝,别宫的宫人只知道那凤鸣宫内的惨叫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歇了。
后来有人瞧见凤鸣宫的内侍用草席子卷了人从西宫门旁边的小门送了出去,据说那草席卷子里垂了只女子的手,一路都在淅淅沥沥地淌血。
胆小些的宫女瞧见当即就吓的脸色青白,连吓病了的都有。
“陛下哪里是下令让本宫肃清宫人,他这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本宫的脸!”
楼馨慧盛怒之下,在凤鸣宫摔了足足七八套上好的汝窑茶具。
她的贴身宫女红袖一声不敢吭,只是默默收拾着碎片,连被瓷片不小心划了手也强忍着不敢作声。
除却楼馨慧摔东西的声音,整个凤鸣宫鸦雀无声,就连候在一旁的太子潇允成,也不欲往盛怒中的母后身边凑。
等到楼馨慧终于冷静了些,潇允成这才给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叫她们把旁的没拾赶紧的零碎瓷片都仔细打扫干净。
他则是上前扶住楼馨慧的手臂,扶着她坐在了软塌上,“母后息怒,想来父皇也是不得已之举,那沇王妃今日身着父皇亲赐的铠甲,就那般大刺刺地在朝堂上求父皇为她做主。满朝文武皆在呢,沇王妃的父亲薛尚书也在,父皇向来看重他,总不好拂了面子。”
楼馨慧甩开儿子的手,脸色并未好多少,“不能拂了文武百官的面子,便来打本宫的脸么?本宫是他的发妻,是他的皇后!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潇允成瞳孔一缩,“母后!慎言!”
向来喜欢端着一副君子架子的潇允成头一次疾言厉色地吼了人,吼的对象还是他母后,是以吼完后潇允成自己也懵了几秒。
楼馨慧倒是被儿子的这一声给吼的彻底冷静了下来,就是那张脸丝毫瞧不出年轻时的明艳,打眼看过去,只有算计和阴狠。
潇允成后退一步,低下头给楼馨慧配了个不是,“母后恕罪,儿子也是一时心急。但隔墙难免有耳,这种气话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到父皇耳中,只会对您更不利。”
楼馨慧攥紧了拳,指甲几乎掐进肉中,“本宫这次栽跟头,除了因着沇王和沇王妃那两个不安分的作妖,还有冉姝那个愚蠢的东西,你身边可有得用的人,想办法送进凤鸣宫几个,要聪明的。”
潇允成温言回话,“有的,母后放心,儿臣在宫外培养了一些人,过两日儿臣挑两个伶俐的送进宫来侍候您。”
“等过了这段时间,本宫迟早要收拾那个贱女人留下的孽种!”
潇允成低声劝慰,“母后,您且先放宽心,老七实在不足为惧,当务之急是贵妃膝下的老三老四。老三前些日子做了错事不敢冒头,但老四最近却不怎么安分。
据儿臣的探子回报,老四已经私下接触了户部尚书卫垚的门客,至于他有没有搭上卫垚,现在还不得而知。”
楼馨慧正要开口提点潇允成,凤鸣宫的正殿外就传来了慌张的脚步。
方才下去的红袖此时白着脸进来了,“启禀皇后娘娘,表姑娘那边,说是有喜了……”
楼馨慧怔了一瞬,一把推开身边的潇允成,用力拍了桌子一掌,手心一片通红,“她怎么敢!她夏颖儿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