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略一思索,昨日车夫禀明的撞车事件便很难不令人怀疑了。
他提前遣人送她回来,自然也不是真和她生气,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她为何是那种态度,二来他带她出去的原因本来也就是为了追查真相,怎会舍本逐末,想着兴许是因为他跟在一侧,那人不好现身,故才让她先回。
如今想来,这决定恐怕没做错。
他心情颇为愉悦,她只做了四碟小菜,自然比不上厨上丰富,但他仍然很给面子地多吃了半刻才停了筷,尔后便处理起了公事。等入夜,院中掌灯之时,他吩咐备轿去待霜园。
殷殷自然是眼巴巴地等着他过来的,一听见门上的动静,便立时迎了过来,将他伺候得服服帖帖。
知道她有求于他,他享受得坦然,等到沐浴完上榻,他才将她拥在怀里,再次问她:“昨日到底为什么生气?”
殷殷自然不敢再像昨日一般使性子,只能老实道:“想着要这样一辈子,只觉得暗无天日,自然心下凄惶。但说归说了,大人却恐怕理解不了我这答案。”
毕竟她眼下过的这日子,若换个人,恐怕已经会感恩戴德,只恨不得能将他伺候得再好一些。
沈还也的确不太能理解,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很懂她的这些想法,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亲事一定,她的这些烦忧不都荡然无存了么?
这些所谓的困扰,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大事。
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把她身后那人揪出来教训一顿,以绝后患。
他拆了她的发髻,留了一绺青丝在指间绕着玩,同她说:“快入冬了,明日我正巧有空,带你出去置办?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新缎,拿回来让绣娘给你裁几身衣裳。之前备的那些,总不如你亲自去挑选来得好。”
殷殷正发愁要怎样和他说这话,才能不露馅儿,眼下他自己把话递过来,她自然接着,她面露为难之色,迟疑道:“但我小日子还没过完呢,昨日出去颠了三个时辰,回来又不大舒服。”
沈还没忍住一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再养两天吧?”殷殷特地问他,“您两日后有空么?再隔两日,我身上大抵就爽利了。”
无需出京办差的时候,他自然大部分时日都有空闲时间,但他为难道:“宫里有事,没空陪你,我派人陪着?”
殷殷抿唇,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他微敞的胸膛上,说:“那我同姨母去行吗?姨母素来爱热闹的,也让她挑挑。”
“行,都依你。”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将她拥进怀里,“累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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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殷殷午时去看张蕴和,如今大夫和太医们轮番精心调理,伺候的人也各个尽心,张蕴和的病症一日比一日减轻,如今面色和缓不少,倒有大半时间清醒着。
但这样精致的园子,和时不时蹦入耳中的太医院等词,也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这是在那位四卫营统领的地盘上。
先前未醒时,殷殷还时常亲来侍奉汤药以表孝心,如今已不敢见她,只能等丁层云派人来给她递信儿,这头睡下了,她再悄悄过来看上一眼。
见张蕴和日日郁结于胸,丁层云无法,只能同她解释,殷殷也不是不听她的话,当日那般辛苦的日子殷殷都挺了半年不曾屈服,只是确实棋差一着,落入了旁人精心布置的网,才造成了如今这局面。
张蕴和听后,先前的愤怒与恨铁不成钢倒是转变为了心疼,但这怒火自然也就只能往沈还身上转移了。
于是沈还连着好几次规矩客气地递了拜帖,都被她拒了。
尽管在他的地盘上,仰人鼻息,但要她心平气和地见一个这样对待自己女儿的人,她着实还没有这样的气量。
今日沈还递了第三回 拜帖,彻底激怒了张蕴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甩掉这麻烦,亲自将那拜帖烧了个一干二净。
殷殷过来时,她才因激动过度晕厥了过去,丁层云问殷殷要不要守会儿再出门,殷殷惦记着正事,只说不了,车马已备好,回来再过来照顾也好。
马车驶出大门不久,殷殷趴在车窗上看方位和道路,不多时便察觉出了异样。
她给丁层云递了个眼色,丁层云也观察了一阵,尔后两人对视一眼,确定了结论。
有人在跟车。
她吩咐车夫左拐右拐,在朱雀大道上绕了几个大圈,总算没有异样之后,才吩咐其将马车停在一处首饰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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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层云自然是在认真挑选首饰,殷殷却记挂着别的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丁层云挑了半晌,回头看她,纳闷儿道:“不是你要带我出来?来了你倒无精打采的,这么扫兴还费这么大力出来干嘛?要哄他放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吧?”
“其实还好,他挺好说话的。”殷殷笑得勉强,“不过是突然想起我娘,怕她哪天精力好些了,到前头来打死我,到时候你帮不帮我?”
丁层云沉默片刻,出主意道:“赶紧讨好你娘去啊,还愣着干嘛?这些花花绿绿的你娘惯来不太喜欢,挑点儿素雅的格调高点的,再去替你娘选几匹绣工好的江绸,她素来喜这个。”
说完也不管她怎么想,推着她就往玉器堆前走,边挑选边问道:“你同他打算怎么办?就一直这样下去?”
殷殷看向那只兰花纹的羊脂玉镯子,神色淡淡:“他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