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起身,便看见沈玦从内室出来了。他换了身衣服,脸色看着也没刚回来时那般吓人了。
小童识趣地退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走到明溪身前,微微俯身,他身量高,压迫性太强,逼得明溪向后挪了挪,低声叫他:“大人。”
沈玦想到她昨晚急出的眼泪,和一遍遍贴在自己额上的手,心里的气散去大半,也没有再吓明溪,说道:“我送你回落梅院,近几日便好好歇着。”
陆斐也算人中龙凤,往日也就算了,别院里明溪只对着自己。今日见着明溪对陆斐那般,他心里才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他想娶明溪为妻,让她成为沈夫人。
让她只对他一个人笑。
明溪见他终于不生气,也松了口气,跟着沈玦出了屋子。
临近年关,府里下人都忙碌着,处处都开始挂红灯笼,看着颇为喜庆。沈玦走在前面,明溪跟在他身边。她还惦记着他的伤,她自小便怕疼,沈玦伤口流了那么多的血,一定也很疼。可是他一句话都没说,哼都没哼一声。
她单是想想,便心里难受。
沈玦见她无精打采的,只以为她还在想陆斐,便也沉着脸。二人一路无话,才回落梅院玉竹便带着丫头过来了,见到明溪便说道:“主子,热水已经备好了,先沐浴吧。”
出去时好好的,如今脸上难掩憔悴,精致的衣裳看着也脏了,不知这一趟都干什么了。
明溪累极,转身去看沈玦:“大人身上有伤,也快回去歇着吧。”
“嗯。”
热水浸透身子,明溪终于觉得一身疲惫散去。短短三四日,她恍若在梦中。见了阿娘,也见了行简哥哥,可是印象最深的,还是沈玦为她挡刀时的模样。
手上还是有些痒,玉竹在一旁念叨她:“就是喜欢雪也不能这般去拿,大人怎么也没拦主子。好在冻伤小心护着也就好了,否则主子的手可怎么画画。”
明溪听她说着话直犯困,却又莫名安心。临睡前还在想,沈玦肩上有伤,大氅要快些做出来才好。
她的手不打紧,屋里烧着炭,并不寒冷,仙鹤也只剩个收尾,不会太费功夫。
玉竹照旧在一旁给她理丝线,说道:“年节到了,前几日府里好像也有东西送过来,应该是给主子的。”
明溪捏着针,回道:“给大人的才是。”她如今身份尴尬,什么都不算,沈府的人给她送东西做什么。
丝线穿过锦缎,鹤脚也现出来了,明溪的绣工很好,鹤脚的指端微微勾着,很有灵气。
明溪拿过剪刀剪断丝线,长舒一口气,可算是绣好了。
玉竹放下东西将一旁备好的手炉拿给她,又去拿药膏。方才刺绣的时候怕弄污染丝线,明溪的手没有涂药。
暖炉放在手里,手也回过劲儿了。玉竹细致地给她涂药膏,细细察看,说道:“这药膏好用的很呢,手已经大好了。幸亏没事,主子这手既能作画又能刺绣,若是真落下什么病根,那就麻烦了。”
明溪垂眸看着玉竹给自己上药,笑她:“年纪轻轻的,哪里跟人学的这样唠叨。”
玉竹被她一笑也红了脸,收了药膏道:“还不是你自己不知道爱惜自己。”
明溪闻言脸上的笑便淡了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如何敢不爱惜。实在是沈玦那晚高热不退,她没办法。这几日都没见沈玦,不知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正想着,院外传来几道人声,她以为沈玦来了,便起身到门口去看,结果来的竟然是位姑娘,明溪一时愣住了。
那姑娘头上簪着金钗,身上穿得也是锦缎,最让明溪惊诧的,是她眼尾处也有一颗痣。
林之瑶见到明溪,脸上的笑也僵住了,这姑娘和她年纪相仿,发髻上只有一枝简单的珠花,容貌却这般出色,京城贵女中,竟没有比她还好看的。最关键是,这姑娘眼尾处,也有一颗痣。
她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住,又轻轻松开,不可能,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
凝冬在一旁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很快神色如常。多日未曾见沈玦,听闻他似乎受了伤,她便过来看望。趁这个机会,也想看看沈玦藏在别院里的人。
府里上下都知道大人对林大小姐很是上心,也不会真的有人为了明溪去惹林之瑶不痛快,是以竟然没人阻拦住她。
明溪跟她见礼,秀眉微蹩:“姑娘是?”
“我们家姑娘林大人家的大小姐。”凝冬微微抬着下巴,说话也很傲气。
玉竹见她这样,心里生气,还没说话便被明溪拉住了。明溪面上没有任何不快,温声道:“原来是林大小姐,不知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林之瑶轻轻咳了两声,说道:“我这丫头不懂事,姑娘莫怪。今日过来是听说沈大人受了伤,想来探望。只是没来过别院,走岔了路。”
这话便是谎话了,张管事一开始便说了沈玦不在,这就着人去请,她自己要进来等等。瞧见落梅院有丫头出入,她才想过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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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找沈玦的,明溪垂眸:“我找人给林小姐带路。”
林之瑶笑道:“不妨事,我见姑娘颇为投缘。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