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不说,总有人替他们担着这份心。没有人敢从沈指挥使手里讨人, 只是听闻沈玦并不在意这姑娘,毕竟沈指挥使这两年对林大小姐如何照拂,大家都有所耳闻。即便是江州知府孙明德,不也是冲着明溪眼尾这颗痣才斗胆献人吗?
他献人,沈玦也收了,更坐实了这件事。
前些日子沈玦去江州,并未带下属,只带了这位姑娘。不正是为了掩人耳目吗?若不是被人刺杀受了伤,其他人也不知这件事。
这才有人大着胆子过来做说客。
沈玦从他提起明溪的时候脸色便沉了下去,只是那人不察,兀自说了下去。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听到书房门口的动静。
明溪唇色微微发白,平日灵动的眸子此刻也静若潭水,她行了一礼,平静道:“不小心打翻了大人的药,大人吩咐人再熬吧。明溪告退。”
“站住!”沈玦面色难看,明溪这般不吵不闹,反叫他心里不痛快。
书房里那个罪魁祸首见状便知自己猜错了意,此刻也是两股战战,谁能想到一个没有名分没有出身的小姑娘竟会让都察院指挥使这般动怒,可沈玦现在没功夫处置他,只是喝退了人将明溪拉进书房关上了门。
明溪死命挣扎,沈玦的手宛若铁钳,她力气小,根本挣不动,被沈玦扯进书房按在了椅子上。
二人四目相对,烛光映在沈玦脸上,那双眼睛里情绪复杂,他拧着眉,问明溪:“听到多少?”
明溪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他,回道:“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劳大人这月余的费心照料,我只求大人一件事,等大人腻了,求大人放我离开。”
沈玦当日若没留她,不知她如今是何境地。她从未想过以后的事情,只是也从不知道表象下竟这般难堪。
沈玦的呼吸有些粗重,听到离开两个字,他便心烦意乱:“你打的这个主意?”
她听到那么多,也不质问一声,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走吗?
“你妄想。”他压抑着心里的怒气,冷笑:“我不会腻,你也走不了。”
陆斐的存在好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那日没跟陆斐走,现在想跟他走?
明溪没想到平日那般清冷自持的人有朝一日也会这般不讲道理,他明明不在意她,为何还要拘着她?
她的手紧紧捏着扶手,用力得指尖发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两个人较劲一般,明溪自然是不会问,她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何必再问一遍自取其辱,沈玦知道自己该解释,可是,他当时留下明溪,确实是因为她那双眼睛,他喜欢这双眼。
他喜欢明溪一双水眸含笑看他的样子,也喜欢那夜她为他担心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般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垂头,想去吻明溪的唇,明溪向后一躲,和他拉开距离。
动作并不大,却彻底激怒了沈玦。明溪身后是椅背,她整个人都被沈玦圈在椅中,能退到哪里去。沈玦沉息,向前噙住她的唇。
两人气息交融,明溪用力推他,贝齿用力一咬,嘴里便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沈玦却恍若未觉,终于放开明溪的时候,他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扬声道:“来人,送明姑娘回落梅院。”
外面人听到动静推门而入,明溪动作缓慢,轻轻擦了擦唇,起身跟着进来的小童出去了。
沈玦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瞥见他给明溪画好的画,闭了闭眼,寒声道:“叫张泰过来。”
张管事匆匆忙忙进来的时候,沈玦正坐在太师椅上,神色阴沉,他吩咐道:“落梅院加派人手看着,不许明溪擅自出去。人要是出了事,你们都仔细着。”
张管事心里惊诧,沈玦最纵着明溪,今日这吩咐,竟像是要软禁明姑娘。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敢问,只能将这件事万分上心去做。
终于吩咐完,沈玦依旧坐在那里没动,神情晦涩不明。他对着那些犯人杀伐决绝,想听什么话都能听到,唯独对明溪,束手无策。
事情原不该是这般走向的。
明溪出书房的时候,玉竹一脸担心地看着她。方才书房里的话她听得清楚,她知道明溪也听得清楚。
原以为大人对明溪上心,就连她也没想到,沈玦竟是拿明溪做别人的代替品,难怪今日那鹤说送人便送人了,主子该多难过啊。
明溪神色如常,对玉竹道:“回去吧。”
回府的路上明溪一直没说话,她细细回想这件事,心里愈发笃定了一定要离开,沈玦不愿意放她走,她便自己想办法走。
冬月又下了一场雪,终于迎来了除夕。处处都是过年的喜庆氛围,玉竹也剪了窗花贴在窗上,想让明溪心里高兴些。
自那日书房回来以后,明溪便没有再笑过。
曾经攒下的银钱如今都没了,只是如果真的要走,没有银钱也走得了。沈玦如今看她看得紧,落梅院外不分早晚,总有人守在院门口,她现在走不了,要缓些时日才行。
别院终究是别院,即便是过年,也冷冷清清的。明溪想到之前在明府的时候,即便她再不受待见,除夕时一家人也会一起吃顿饭。
如今落梅院里只有玉竹一直陪着她,外面雪未停,明溪用了饭早早便睡下了。只是没睡好,梦中沈玦沉着脸掐她的脖子,她喘不过气来,醒的时候,却见床边坐着一人,鼻间也闻到一股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