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冉子初自小与她一同长大,有时同样的血脉就是有着奇妙的联系,尽管冉秋略去了许多事,他却仿佛能透过那只言片语,看到她历的艰辛。
他听着,间或打量着坐在冉秋身旁的少年。
这个人不简单。
冉子初第一次看到顾焱时,便有种本能的直觉,此人可以助他,他亦可提供他所需要的东西。
只是冉秋的出现却是意料之外,间插在此事中间,原本盘算的事情不知该说是变得简单,还是复杂。
“哥,你呢?”
冉子初听到冉秋这么问,他看向她,就见冉秋目光又热切起来,带着些许忐忑。
从他们重逢的时候,他便知道冉秋想问这个问题。起初他不愿主动提及,是因为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那些涉及到冉家和朝廷的事,不为冉秋所知的事,过去他从没有告诉冉秋的打算,就算到了如今这光景,他也不想让她知晓。
可是,冉秋诉说着她的那些经历,虽然是还有些后怕的样子,可眼中却多了几分坚定和坦然,他便知道,他们家秋儿长大了,曾经可称之为惊变的事情,在如今的冉秋面前,已远不再是那般不可承受的分量。
“秋儿。”冉子初思量过后,终于开了口,“当初我所写之信交于你手上的时候,此行就已经遭遇了变数。”
冉秋双眼微睁,随即便听冉子初继续道,“我在来凤阴的路上,遭到了截杀,我知道凤阴是去不得了,死里逃生后,我便一路东躲西藏,避开那些追杀的人,辗转多地,才到了此处。”
“我在受令之时,便料想到此行不顺,所以你收到的那封信,是我离家之前写的。”
冉秋是万万没想到此事的,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寄出去的信都没了回音,只是当初她在冉府内自顾不暇,未想太多,可难道为了让她安心,便要一直将自己蒙在鼓里吗?
冉秋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冉子初却打断了她,目光有些沉,“你可知那日你逃离京城时,为何会惊动巡防营的人?”
“什么......”冉秋微微怔住,那日发生的事太过紧迫,她来不及深思,如今听冉子初突然问起,她立时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超出自己的认知。
“二叔的事看似是他咎由自取,可要说这背后无人推动,便是妄言了。”
“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儿。”冉子初似是在斟酌,话到嘴边停顿了一下,才说出口,“边关战事,有人做了手脚。”
冉秋的手蓦地收紧,“你是说,爹爹和大哥的死......”
“并非意外。”冉子初面色沉下来,“边关八万将士丧命,主帅战死,是有人有意为之。”
冉秋原以为自己已做好了准备,在听到这话后,却还是浑身一凉,失了力气,“怎么会......”
“当初我意识到父兄的死有蹊跷,便着手在暗中调查此事,许是被万璟察觉,他上奏举荐我到凤阴治理水灾,我怕打草惊蛇,只能令钟英留在京中继续替我查寻线索,自己独身前往。自从父兄出事,冉家在京城举步维艰,我能调用的力量有限,即使查出真相,也难以将幕后之人扳倒,我若此行功成,或许冉家还有回转的余地。”
“本以为冉家如今失了圣心,已不足以对万璟构成威胁,却没想到,他们是要斩草除根。”
冉子初冷笑一声,“更没想到,二房的人会蠢到这般轻易地引狼入室,将你推入火坑。”
冉秋记得那段时日,父兄逝后,冉子初总是很疲惫,每日在官府待到很晚,夜深回府,书房的灯也一直亮着。夜晚睡不着时,她就会打开后窗,去看书房透出来的光亮,那时她和冉子初说话的机会很少,父兄的死成了两个人避之不谈的话题,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看着那灯光,才能感知到,同一片夜幕下,她的哥哥与她一样,隐忍地难过着。
只是同她那些内宅之事相比,冉子初背负的更多,而她,什么也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强打起精神,如常过着自己的日子,好让二哥能省心一些。
父兄去后,镇守西义关的重职由万璟的侄儿万翼中接手,过去,她对朝廷的事不敢妄加猜测,如今冉子初将一切说出来了,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能将手伸到边关的战事上,放眼整个朝廷,除了万璟,何人有此能耐?
万璟如愿拿到了边关的兵权,为防事情败露,又欲将冉家除掉。阿昏
二叔所办的案件便是由万家人而起,后来的一切,一桩桩一件件,又何尝不是万家在牵着冉家走?
“哥......”冉秋想起这种种,心里浸着寒意,竟觉得后怕起来,她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爹爹和大哥,是被他们害死的......”
“嗯。”冉子初低低应了,如今谈起此事,他已经平和了许多,“那日你逃离京城,想来是引起了万璟的怀疑,他以为你手中有父兄受人陷害的证据,这才直接出动了巡防营。”
冉秋捏紧了衣袖,目光空空地落在前方,她无措地坐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
冉子初站起身,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莫想了,到了这个时候,这些事也没有再瞒着你的必要,我这些日子流落在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今看到你好好的,便已知足了。”
“哥......”
“静鱼虽小,如今也能勉强自足,对你我来说已是不错的归处。当初我来到这里时,正逢洪灾过后,民不聊生,此地的知县倒是个好官,一直在组织百姓们灾后重建,只是积忧成疾,不久就撒手人寰了,他临去前将这里的百姓托付与我,我便在此留了下来。”
冉子初笑道,“天高皇帝远,倒比在京城自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