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板起脸训人的模样依然威严持重,暖阁内的丫鬟垂首,大气也不敢喘。
宋虞闻言连忙乖乖坐了回去,倒不是被吓的,而是心疼。
祖母早些年患了病,腿疼的厉害,她暂且忘了正在风雪中艰难前行的兄长宋温卿,又是捶腿又是倒茶的,将祖母哄得心花怒放。
“你安心坐着,”老夫人气定神闲道,“依着温卿的性子,哪怕天上下了火星子他也会赶回来。”
“你啊,就是关心则乱。”老夫人意味深长道。
宋虞静了静,乖巧道:“祖母说的是。”
老夫人定定地看她一眼,掀开手边泛黄的书页:“祖母年纪大了,管不动了,再过不久这家便交给你做主,阿虞,你要好好学。”
两个月前宋虞及笄,老夫人便直言让宋虞学理家之道,先从中辅佐,日后嫁了人也好掌管一家生计。
宋虞不想嫁人,但是她乐意为祖母和哥哥分忧,是以学的很是积极。
祖母古井无波的声线再次响起,宋虞沉下心,专心致志地钻研起来。
纵使暖阁外风雪交加,也没再惹得她回首一顾。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侍卫冒着风雪前来,行礼道:“老夫人,姑娘,侯爷回来了!”
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宋虞心里泛起点点涟漪。
她再也学不下去,欢喜地福身道:“祖母,阿虞去迎哥哥了!”
她边往外走边扬声道:“初云去端些糕点,初月去清洗茶具,初星快去正院,让小厮备上热水!”
丫鬟们被宋虞支使的团团转,各自做事去了,暖阁中骤然安静了下来,转眼只剩下老夫人与侍候在一旁的林嬷嬷。
老夫人望着宋虞的背影,笑的慈爱又温和:“你瞧方才阿虞的模样,多像盼着夫君……”
她没再说下去,低头啜了口茶,将剩下的话吞到肚子里。
可惜现在依然不是明说的时候,老夫人长长地叹息一声,白白蹉跎了许多年。
纵然四周空旷,身侧的林嬷嬷还是左右看了看,胆战心惊地压低声音提醒:“老夫人,这话说不得。”
老夫人浑不在意道:“也就是和你说说罢了,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了,万一憋出心病……我可不想带进棺材里。”
林嬷嬷也暗叹一声。
“阿虞及笄了,可是此事却一拖再拖,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他们俩说实话。”老夫人神色哀痛。
林嬷嬷宽慰道:“老夫人别再想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等那件事说了之后啊,侯爷和姑娘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可是做了十六年的兄妹,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改的。
停了停,老夫人缓和了语气,笑道:“让人去准备锅子吧,温卿冒着风雪回来,吃了好暖暖身子。”
那边厢,宋虞已经跑出了祖母的松鹤堂,发间的雪花沁着冷意,直往脑门里钻,身上的融融暖意早已化为冰凉,激的人直打颤。
她却一步也没舍得停,满心憧憬。
临近正门,宋虞的步子却慢了下来,回首对两个贴身丫鬟嫣然一笑:“我跑不动了,你们先去。”
寒露会武,是哥哥派来保护她安危的女护卫,向来听命而行,闻言便从容迈步。
小满是陪着宋虞长大的,情分更甚,关心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疑有他。
宋虞放慢步子整理着跑了一路微乱的发髻,待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她才压着步子,闲庭信步似的款款而去。
怎么能让哥哥看见她不好看的一面呢?
终于走到正门处,恰好有辆马车停下,珠翠华盖,长长的流苏垂落下来,显眼张扬,不太像哥哥平日的低调做派。
宋虞狐疑地望着,马车里的人漫不经心地掀开帘子的一角,五官都隐在暗处,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与哥哥有几分相似。
宋虞眼前一亮,正要喊哥哥,那人露出了整张脸,目光锐利如鹰,锋芒毕露。
不是哥哥。
她失望地移开视线,看向两侧落满积雪的街道,翘首以盼。
那人却没走,直勾勾地望着她,语调玩味:“宋虞?”
虽是疑问,言语中却已是十足十的笃定。
寒露神色微变,闪身将宋虞护在身后,按着剑柄,抬眉看向来人。
心情甚好的宋虞从寒露身后探出半张脸,严肃道:“我是宋姑娘的贴身丫鬟,宋姑娘比我好看千万倍,是真真正正的仙子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