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方才路过见到了奚蕊身边熟悉的丫头,再看过去竟是在买这过气了的雪纱,又联想到那日在宫中的不痛快,便想着今日给她点难堪。
倒是没想到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小小年纪竟然就敢用身份来压她。
最关键的是,她还无法反驳。
二人的僵持很快便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奚蕊倒是十分气定神闲,她伸手扶了扶帷帽,又将手交叠于双膝,继而是无声的沉默。
周遭开始传起纷纷议论,空气中凝固的气压愈发沉重。
李夫人的脸色越来越绷不住,最终讪讪放手,十分不情愿地福了福身,开口颇有些咬牙切齿:“妾身见过国公夫人。”
“阿绫,现在是什么时辰?”奚蕊忽地问道。
“回夫人,巳时五刻了。”阿绫反应过来垂首答。
奚蕊点点头:“是该回府了,莫要让公爷等急。”
“是,夫人。”
说罢,文茵阿绫皆是跟着上了马车,眼看着车帘放下,那李夫人依旧维持着行礼的模样。
她梗着脖子,正欲发作,前方突然传来了女子轻飘飘的声音。
“指挥使夫人起身吧,哦,夫人年纪大了莫要闪着腰。”
闻言李夫人愤愤直身,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这个臭丫头!
......
直到马车驶过了那条街,奚蕊那挺直的腰杆才蓦地松下。
她取下帷帽扔到一侧,身子向后闷闷地靠去。
虽然方才噎了那人一道,但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亏了。
她自己不想买雪纱是一回事,可这被人半路截胡,还是为了来找她不痛快却又是另一回事。
直到回了国公府,奚蕊才缓缓调整回来自己的心情。
忽地忆起婚前爹爹时常因自己的抛头露面大发雷霆,她心下咯噔一跳。
方才借了国公府的名号,若这事传多了人......
祁朔可不一定会同爹爹一般纵容着自己。
没买到雪纱的气愤被不安代替,奚蕊有些心虚地下了马车,直到午时才堪堪出房门。
用午膳时,祁朔坐在她侧首,奚蕊甚少与他一道用膳,本就有拘束不说,又想到方才之事,心下更是底气不足。
德元在侧服侍午膳,见着气氛低沉,便笑眯眯地开口缓和:“夫人今晨出府看着很是愉快,可是又看上了什么物件?”
这几日因着整理国公府的原因,奚蕊同德元走得很近。
且与账簿相关之事她请教也颇多,而先前每每看上了什么适合摆在府里实惠又精致的物件奚蕊都会亲自去探查一番。
是以,德元对这位小夫人印象极好,说起话来也亲和许多。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奚蕊刚刚平复好的心情又开始惶惶郁闷了起来。
她握着筷子的手无意识扒拉着碗中的饭粒,扯唇笑道:“没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言祁朔多看了她一眼,又见她忽然抬眸望自己,黑白分明的眸中带着丝丝谨慎。
与其从别人口中听些添油加醋之言,不如坦白从宽。
思及此,奚蕊又紧了紧握着筷子的手指,鼓起勇气道:“夫君......若妾身做了什么抛头露面之事,你当如何罚我?”
“何事?”
“就......就是刚刚遇上了指挥使夫人,妾身,妾身让她向妾身行了礼。”她磕磕绊绊着开口,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没将事情的重点讲出来。
她再次抬头,对上他瞳孔时,却又不敢再说了。
好像,似乎,大概,就是这个事实。
奚蕊抿抿唇,饭也不敢再吃,只等着他斥责她的举止乖张。
“嗯。”他轻轻颔首,“本该如此。”
奚蕊惊愕睁眼,都快以为自己听错了。
祁朔抬眸看她,复而又道:“你是陛下亲封一品诰命,旁人对你行礼,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