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小窗边缭绕飘散出点点艾草熏香,奚蕊靠在床榻上斜视着窗外日头由东至西。
她突然想起祁朔南下筑堤的时候也曾腹痛过一次,原来那时候便早有预兆。
“夫人,要用晚膳吗?”
阿绫探着身子问她略有担忧,夫人已经一日都未曾进食了。
“不了。”奚蕊摆摆手,身子的不适加上心口郁结哪还有心思吃得下饭。
她呆呆地凝望着透过窗户所见的院中,稍稍长大了些的树苗。
心中却思索着在见他时该如何解释。
他会因此对她心生嫌隙,亦或者根本不想再见她?
如此缠绕的思绪纠葛至暮色完全沉寂。
可门外却丝毫没有归人入府的动静。
奚蕊披散着头发,双目无神,手臂抱膝,头轻靠在床杆之上,随着夜色渐深,一颗心也愈发沉下。
他果然是......回也不愿意回来了吗......?
忽地一阵门板响动声在寂寥的黑暗中骤起,在此时的奚蕊耳中如道惊雷蓦地炸起。
她瞬间坐直了身子,未曾点燃灯烛的室内她见不到男子的神色,却能清晰的听见那脚步声由远及近。
心口胸腔的跳动如雷贯耳,思忖了一天的解释却在此时凝结于喉中,如何也发不出声。
她不知祁朔能在夜中视物,而她的不安与惊慌早在踏入房中的那一刻便全数落入他眼底。
身侧床榻凹陷一角,奚蕊如被惊到一般,下意识朝内缩了缩。
她如何也不敢出声。
软绵的呼吸在夜色朦胧中交融又散开。
揪紧的被角在掌心揉作一团,奚蕊又往里面移动了点,嘴唇喏动:“......妾身身上有血气,不......不宜同夫君相隔太近......”
女子的声音压抑着止不住的颤抖,祁朔看着她缩在角落,又在这话说完之后躺下了身,背对着他,想要将身体蜷得更小一些。
她没听见他的回答,心下不安更甚,连身体不自主抖了起来,白日里在脑中组织的所有解释之言在此时完全化为乌有。
眼眶酸涩,似有泪水要落,奚蕊哽了许久,自以为压下哭腔之后才缓缓出声:“......对不起......夫君不必替妾身顶罪的......”
“这本是......妾身自己犯的错......妾身自作自受,也该——”
温热的手掌忽地自她身后圈来覆盖住了她的小腹。
奚蕊倏得愣住,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瞪大双眼,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可有好些?”男子低沉中带着沙哑的声线在头顶响起,霎时间便让她酸了眼眶。
她紧咬着唇,压着喉中翻涌,缓慢点了点头:“......嗯。”
感受到怀中女子抖得如鹌鹑般的身子,祁朔轻动手掌,便将人扳过了身。
奚蕊一惊,垂着头迅速伸手抹了把眼泪,强装着镇定,故作轻松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逐渐找回白日里的思绪,她断断续续道:“夫君待我是极好的,我没有排斥的意思......”
“我只是有点害怕......”
奚蕊暗恼于自己的没出息,不过说了两句话,便又成了这副快要绷不住眼泪的模样。
好在此处没有灯烛,他看不见她,倒也不算那么丢人。
于是她又抹了抹眼尾,深呼吸一口:“我怕......”
“嗯。”
黑暗中,这一声从胸腔穿出的轻声宛若那压垮堤坝的最后一滴雨水,奚蕊方才筑起的层层防御顷刻间土崩瓦解。
“......夫君责罚妾身罢。”
“胡乱用药确实该罚。”下颚被轻轻勾起,祁朔见着了那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潋滟的瞳孔在微微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波光,她在战栗,她很不安。
眼前视线模糊,奚蕊却借着窗外投入的光亮看清了他的眸。
一如既往地沉寂,却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