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底却难免酸涩。
她颇有身手、擅跑马、识瘴气……他不知她的过往,不晓得她是从何处学来这些东西,明明宫内宫外都对这个皇后的好命艳羡不已,可他就是执拗地觉得,这样洒脱的女子,不应该被困在宫中,日日去管夫君的妾。
蔚景逸收回目光,掐住自己的粗粝的掌心,强令自己不准往下想。
日后无事,他还是少进宫吧。
以免撞见她,给她带来麻烦。
——
乾清殿。
李文演正在后殿习字,桌案前有一摞摊开的奏章。
见周妙宛前来,他并不惊讶,道:“皇后今日,怎想着要来找朕?”
周妙宛不想打哑谜,直接问道:“朝中的风言风语,皇上可曾知晓?”
他搁了笔,手支在桌上,“哦?是什么样的风言风语,皇后可同朕一叙?”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说臣妾给您下了蛊,让您为了臣妾荒废了后宫罢了。”她说。
李文演像是来了几分兴趣,他抬手屏退左右,道:“朕同皇后乃是夫妻,缱绻情深,又有何值得指摘的?”
周妙宛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她担心的是,他不打算放她走。
如今朝中时局尽为他掌握,如果不是他有意纵容甚至添柴点火的话,这样的传言根本传不到她耳朵里。
造出这帝后恩爱的谣言,最后却又要废后,那岂不是白白给自己加上一顶负心薄幸的帽子?
周妙宛捏紧了拳头,她问:“皇上,您先前答应臣妾的事情,可还作数?”
李文演仿佛听不懂她说什么一样:“什么事情,说予朕听听?”
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废后的旨意,还在臣妾手中。”
李文演不以为然地看着她:“朕不至于就忘了此事。”
周妙宛实在太想获得一个确切的答案,来支撑她度过余下憋闷的时间。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说:“九月初九,安置完宫中的重阳夜宴,臣妾便自请离去,还望陛下高抬贵手。”
皇权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她半生的去向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闲闲道:“皇后且放心,只怕你到时抱着朕的腿,求朕别让你走。不过啊,朕那时也会硬下心肠传旨送皇后离开的。”
周妙宛道:“到时臣妾一定不劳您费心,陛下多虑了。”
李文演耸了耸肩,未置可否。
周妙宛得到了答复后,没有久留,她转身离去。
匆匆迈过了乾清殿的门槛,却正巧在门口遇见了德妃和周美人。
周妙颜被封了美人,不知怎的和德妃熟稔了起来。
见两人向她见礼,周妙宛挂上惯常的笑容,道:“起来吧,二位妹妹。今日也来给皇上请安?”
周妙颜一向和她不对盘,眼下受限于身份不敢说什么,只敢暗暗地阴阳怪气。
“比不得姐姐圣眷优渥,不过呀,臣妾和德妃姐姐此番,可是来陛下跟前自讨没趣,而是陛下传召呢。”
周妙宛微微吃了一惊。
传召?李文演突然传召她俩作甚。
德妃听了周妙颜的话,悄然沉了脸色,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提醒,继而朝周妙宛笑道:“皇后娘娘,那臣妾先进去了。”
周妙宛也没打算同她们纠缠,点头示意后便先行离开。
回到坤宁宫后,不知为何,她反复回想起李文演方才说的话来。
她很了解,他不是一个会说气话的人。
他为何会笃定之后她会有求于他,甚至说,求他不要让她离开?
周妙宛想不明白,可不论她心中什么想法,想不想得明白,日子依旧平静如水般慢慢流逝。
李文演照旧不理六宫,唯独会来她这儿小坐吃茶,而她掐着指头,一天天地算自己还有多久才能离宫。
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许久,久到周妙宛心中的情绪都快要磨灭了。
对于李文演,她心中无爱也无恨了。